圣旨讀到“通敵”二字時,林戰(zhàn)天猛地抬頭,鬢角的白發(fā)顫了顫,眼里先是錯愕,隨即燃起烈焰。
他掙扎著想站起,卻被兩名禁衛(wèi)軍死死按在地上,膝蓋撞在冰冷的青石板上,發(fā)出“咚”的悶響,雪沫濺了滿臉。
“不可能!”他嘶吼著,指節(jié)捏得發(fā)白,額頭青筋暴起,“魏中咸!我林家世代戍邊,祖父戰(zhàn)死大漠,尸骨至今沒找全;父親埋骨邊關(guān),墳頭的草比人高!我怎會通敵?那所謂的‘密信’定是偽造的!你這閹賊,禍國殃民,為了我手中大軍,竟要毀我滿門?我林戰(zhàn)天縱死,化作厲鬼也必啖爾血肉??!”
“聒噪!”魏中咸冷哼一聲,眼神示意禁衛(wèi)軍。
柳氏猛地轉(zhuǎn)頭,目光越過禁衛(wèi)軍的刀戈,死死鎖住角落里的林楓和林婉。她的嘴唇翕動著,聲音被禁衛(wèi)軍的呵斥打斷,卻還是拼力擠出一句:“楓兒,護好婉兒……去找你姑姑,她會安排你的……”話沒有說完,一名禁衛(wèi)軍的長戈從她后心刺入,鮮血噴濺在雪地,像綻開一朵凄厲的紅梅。她軟倒時,手指還朝著孩子的方向伸了伸,指甲縫里還沾著為林楓縫棉衣的棉絮。
“娘——!!”林楓和林婉的哭喊撕心裂肺,像兩把鈍刀,割著在場每個人的耳朵。
殺戮,開始了。
鐵衛(wèi)如同冰冷的機器,手起刀落。侯府內(nèi)的慘叫像被雪悶住的雷——
林雷死死拽著老夫人的衣袖,想把她帶她逃出去,卻被禁衛(wèi)軍一腳踹倒,長戈掃過,祖孫倆的慘叫聲戛然而止。
大少爺林蕭拔劍反抗,那柄劍是他十五歲生辰父親送的“鎮(zhèn)北”短劍,劍光只閃過一瞬,就被三名禁衛(wèi)軍圍住,刺穿胸膛時,他還在吼“爹,殺出去帶弟妹去找姑姑!”
丫鬟翠兒想撲過去護著林楓,被一刀削斷手腕,斷手落在雪地里,她卻還在爬,血在雪地上拖出一道紅痕,嘴里喊著“三公子快跑……”
老夫人、林蕭、林雷……一個個至親在林楓眼前倒下,慘叫聲、怒罵聲、刀刃入肉的悶響交織在一起,將這片昔日的安寧府邸瞬間化為修羅場。
溫?zé)岬孽r血噴濺在冰冷的雪地上,綻開一朵朵刺目驚心的紅梅,有的還沾著碎發(fā)、棉絮,那是他熟悉的親人身上的東西。
林戰(zhàn)天看著妻子、母親、兒子接連慘死,發(fā)出野獸般的悲嚎:“孩子她娘!娘!蕭兒!雷兒??!魏中咸!我操你祖宗!!放開我!!我要殺了你?。?!”
魏中咸尖笑起來,聲音像指甲刮過冰面,他上前一步,用靴尖踢了踢林戰(zhàn)天的臉,把他的頭往血雪里按:“林戰(zhàn)天,滋味如何?誰讓你這莽夫不知死活,非要擋咱家的路!你若是愿意協(xié)助咱家,又怎會有今日?順我者昌,擋我者死?!?/p>
他俯身湊近,壓低聲音,像毒蛇吐信:“告訴你個秘密——那封密信,是咱家找幕僚模仿你的筆跡,連你爹當(dāng)年在邊關(guān)的墨錠都是咱家找來的,保準沒人能認出?!?/p>
說完直起身,拍了拍掌,“陛下仁慈,留你倆小崽子活口,你不該……叩謝皇恩嗎?哈哈哈……”最后四字,他幾乎是踩著林戰(zhàn)天的手背說的,骨頭被踩得“咯吱”響。
“閹狗!你把持朝政,通敵賣關(guān),早晚不得好死!!無根的東西!難怪你斷子絕孫??!”林戰(zhàn)天雙目赤紅,用盡全身力氣嘶吼。
“找死!”魏中咸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,眼中殺機暴漲。他最恨人提“無根”二字!嗆啷一聲,他猛地抽出身邊侍衛(wèi)的佩刀,寒光一閃,林戰(zhàn)天的人頭高高飛起,滾落在雪地中,眼睛還圓睜著,死死盯著魏中咸腰間的玉帶——那玉帶本是先帝賜給林戰(zhàn)天的,去年被魏中咸借故奪走。
“爹——?。?!”林楓只覺得一股腥甜直沖喉頭,“噗”地噴出一大口鮮血,濺在父親滾落的頭顱上。
眼前的世界瞬間被血色和黑暗吞噬,天旋地轉(zhuǎn)。
劇烈的悲痛和身體的虛弱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,他重重地栽倒在冰冷的雪地里,意識模糊前,最后看到的,是妹妹林婉被禁衛(wèi)軍拽著頭發(fā)拖走,她的小鞋掉了一只,腳踝在雪地上磨出了血,哭喊著“三哥救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