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頓了頓,繼續(xù)道:“我之所以攔著不讓你和官府打交道,是因為那幫當官的,各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。你的父親,就是被這縣里的官給害死的!”
“哦?怎么從來沒聽你或者鄉(xiāng)親們提過?”陳勃竟然聽到了如此驚奇的言論,他一瞬間坐直了身子。
“這件事說來話長,而且大家都不愿意提起,也不能提。”老吳頭接著說道,
“那是十三年前的大旱,大約是五個多月沒下雨,一季莊稼完了之后,眼看著下一季又要糟,周遭的小溪小河的水,都被占在上游的大戶建造的水渠堤壩給圈起來了。
他們只顧著自己的私田好田,對于我們這些佃農和自耕農的孬田,根本不管。
眼看著沒有活路了,你父親突然提出來,趁著夜里來硬的,去毀了鄉(xiāng)里大戶圈水的堤壩。”
“那大戶一般都豢養(yǎng)著私兵和家丁,如此重要的地方,肯定有人把守的。萬一被抓了即便不當場打死,也會被送官問斬的。”李青芷邊聽,口中喃喃道。
“誰說不是呢,這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。可誰能管得了那么多呢。莊稼再死一季,咱們這個鄉(xiāng)近萬口都活不下去。
別說挑個人夜里偷摸得去,如果再熬下去,說不定大家能集合在一起反了他。
后來大家一合計,抓鬮吧。”老吳頭解釋道。
“結果是我父親抓到了?”陳勃聽著聽著,順著話開口問道。
“老六啊,你要原諒我啊。
其實是我抓到了。
不過……你父親他硬是把我的鬮給搶過去了。”
老吳頭忽然提高了聲調,一把抓住了陳勃的手,
“我真的沒有扯謊,我雖膽小,但抓到了原本也打算認命。可你父親對我說,這事情需要點智慧和力氣的,怕我去了完不成事,結果白搭在里面。”
“我父親真的這么說?”陳勃第一次對自己略顯神秘的父親,有了些許認知。這完全是個義薄云天的大俠啊!
“千真萬確,如果是假的,讓我不得好死!”老吳頭忽然舉起手來,發(fā)誓道。
“哎!我不是不信任你,你別這樣啊。”陳勃見了,無奈地搖搖頭,回道,“那后來呢?”
“你父親是個真英雄,一夜間撂倒了五六個看守的家丁,在堤壩上撅了好幾個口子,還順利脫身逃了回來。
等到大戶指揮人把堤壩堵住的時候,放出來的水早把下游的田全灌了一遍了,就靠著這一輪,才撐到了后面下雨。
后面能落下一部分收成,可以說全因為你父親。”
老吳頭抬眼回憶著當時的情形,
“不過后面縣衙里派人了,在鄉(xiāng)里游說,一直在調查到底是誰干的。
到處張貼的文書上寫——如果這人自己去縣里自首,可認定為自救之舉,說清楚了從輕發(fā)落。如果沒有人應,后面整個鄉(xiāng),全部要加稅。”
老吳頭端起水碗,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,繼續(xù)說道:“現在平民百姓頭上的苛捐雜稅已經多如牛毛,一年能混個半年的飽已屬不易,再加稅那就是全體沒活路,只能逃難了。”
“所以,我父親去自首投官了?”陳勃猜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