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若是個愿意訓責怪罪的人,就不會把一切都悶在心里,悶出這一頭的華發了。
你瞧,他說,“我知道。”
她順著那人的話問,“大人知道什么?”
那人低低地嘆,微涼的指腹輕抹著她濕濕滑滑的眼淚,“魏宮的事,我都知道。”
是,魏宮劍拔弩張,殺機必現,他大抵早就知道了。
他還說,“也知道你因了什么走。”
是,走是為了帶孩子與他相見,他如今也知道了。
他還說,“嬤嬤都告訴我了。”
她也不知道趙媼都說了多少,該說的說了,不該說的可也說了嗎?
但這時候,那些該不該說的,原本都已經沒有那么重要了。
那人溫柔地輕撫她的烏發,泛著微光的銀絲也在她的臉頰溫柔地拂動,他低低地說話,也低低地嘆息,“阿磐,東壁是我們的家。”
那長眉微微地凝著,他金口難開,好像從來都沒有一次說過這么多的話。
“在我面前,請你做自己。你想笑,便放肆地笑。想哭,便大聲地哭。想說什么,便說什么。想要什么,便要什么。但求你把我當成一個尋常的人,與我說些尋常話,做些尋常事。”
這一句句的話,怎么就那么叫人透骨酸心吶。
她這才意識到,哭啊,笑啊,說些最尋常的話,去要自己想要的東西,原本是人最稀松平常的事,在他面前卻好似從來都拘著,束著,小心翼翼,好似從也不怎么主動向他索求過什么。
他是高嶺之花,她從前只敢把他當神明,高高地仰望,虔誠地叩拜,何時敢做尋常人的尋常事呢?
那人還說,“要像在他面前一樣,永遠也不必拘束自己。”
阿磐心中一痛,那么驕傲的人,他竟拿自己與中山君比。
那些中山君曾有過的,她的嬌憨,她的靈動,她的無所顧忌,那個最純粹的阿磐,他大抵知道了自己從來也不曾有過吧。
鼻尖驀地一酸,攥緊那人被淚打濕的袍角,提到中山君,終究是不能放聲大哭啊。
便把這哭聲壓在喉間,埋在腹中,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,因而便只喃喃喚了一聲,“大人!”
大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