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大抵十分滿意她的現狀,大抵也想好好地欣賞一顆死棋的結局。
毀了阿磐,他做到了。
魏人把這城門圍得嚴嚴實實,暗處必定也如邶君獻國當日,布下了重重的伏兵。
然他們可曾想過,那背后布局的棋手,已經就在這圍觀的人群之中了?
身子凌空晃蕩著,只憑腕間那七八道的繩索,活生生就似整個身子都要皮肉分離,要從這腕間斷開,斷開,然后從這四丈余高的地方摔將下去。
五月初的日光曬得她口干舌燥,這一身的傷啊也被這日頭烤得燒灼起來,而那從心口冒出的寒意,經了五臟六腑,沿著這一條條的經絡,抵達了每一寸的肌骨。
半昏半死的,恍恍惚惚,也不知到底什么時候是個盡頭。
只是閉上眸子,再不去看人群里的主人。
也不知到底過了有多久,好似從晌午到了日斜,這日光總沒有那么強了,忽聽見有人失聲驚叫,“停車!停車!”
繼而有人勒馬,就在這馬的嘶叫聲里,阿磐聽見了熟悉的聲音,“那是什么人?怎么這副模樣?”
用盡力氣抬眸望去,看見趙媼倉皇下了馬車,仔細盯著她辨認,片刻拍著大腿叫道,“啊呀!衛美人!”
那一向富態紅潤的臉急惶惶慘白白,拼了命地往前擠,“這這是怎么哎呀!我還沒出城呢,怎么就怎么就把人吊起來了啊!”
她就似個無頭的蚊蠅,肥碩的身子四處沖撞,就在人群里到處去求那些披堅執銳的人,“軍爺!快放人下來!軍爺!快放人下來啊!”
“老天爺啊!一雙手會廢掉啊!”
“她會沒命的!她會沒命的啊!”
阿磐心頭泛酸,真想告訴趙媼,她已是必死,實在不必再費心了。
有人拔出大刀喝,逼得趙媼后退幾步,“干什么的!不要命了!”
趙媼急得團團轉,卻又不知到底該怎么辦才好,額間鼻頭滲出的汗珠在日光下閃閃發光,只抓住前頭看起來算是個頭頭兒的人,沒頭沒尾地問,“王父可還在邶宮?快帶我去見王父!”
那頭頭一把將她推開,“你他娘的誰啊?”
趙媼急得一骨碌爬起來,“這是衛美人!這是王父的心尖尖兒啊!你們把她放下來!昨天還好好的人,她犯了什么罪啊!”
那頭頭兒冷著臉嗤道,“死罪!你也敢管?”
趙媼如遭雷擊,怔忪呆在了原地,“衛美人怎么會是死死罪呢?”
人群中見中庶長過來拉她,拽她,壓聲勸阻,“快走!你不要命了!”
趙媼喃喃道,“我我要我要去見王父”
忽而堅定起來,拔腿就要往外沖,“我要去見王父!我要去見王父!”
中庶長一邊追一邊拉,“你不回大梁了?不給你兒娶親了?你給我回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