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前的人神情冷肅,眸光涼薄,已經打算要走了,“罪臣之女,不知大義,不配留在千機門。發賣奴隸場,仍叫她做個妓子。”
“主人!”
阿磐心中一酸,又驚又懼,倉皇跪行幾步上前抱住他的腿。
“主人!主人不要發賣阿磐!”
“主人阿磐為父親贖罪!阿磐為父親贖罪阿磐去魏國,去做主人的刀去做主人的刀”
故土難離,宗廟難舍,因而保家衛國,終究是沒有錯啊。
道理她都懂,只是不愿做刀口求生的勾當。
乞著,求著,嗚咽著,痛哭流涕著。
聲不成聲,調不成調。
這哭腔,求聲,漸漸湮滅在乍起的煙花聲中,也漸漸地低了下去,“主人主人不要發賣阿磐主人”
可那人啊,可那人即便不曾將她踢開,口中卻并未留一點兒情分,“細作當學會自救,自救不了,便自行了斷。你該記得,求人是最無用的。”
是,早就學過了,細作的歸宿,不過兩條。
不能自救,就自行了斷。
年關的雪下得滔滔不絕,那雪糝子撲著,打著,打得她眼里心頭一片冰涼。
真是滿腹悵然,百般的滋味全在心頭,一重重地壓下來,又一重重地迸裂開。
再壓下,復又迸開,壓下,迸開,人就在這百般的情緒里浮起、溺死,再浮起,再溺死,直到腦中空空,什么都不再去想。
人還兀自怔在原地,蕭延年已經下了命,“帶回門中,進棺思過。”
他有些心軟了,到底沒有發賣。
進棺思過,那也好,那也好,他愿意留她,不管干什么,都好過被發賣。
失魂落魄地被陸商和孟亞夫帶了出去,一開門灌進來一片大雪,那濕透的衣袍頓時叫她全身結了冰。
人在雪里打著寒顫,那也比不上心里的冷。
帶出驛站,塞進馬車。
馬車還是來時的馬車,回程時卻落了鎖。
那凜冽的冬風一寸寸地灌進來,灌進她的每一寸肌骨。
阿磐透過車窗怔怔地朝樓上望去,闌干上積滿了一層厚厚的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