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來胡梭走過的彎路,他也走過。
“可是后面我發現,這沙漠的溫度啊,本身就注定了種子錦囊計劃的失敗。”
“溫度?”胡梭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你那錦囊,像個悶罐子,如果是落在溫潤的江南泥土上,倒也好;不過落在沙漠幾十度的地面上;里面那些精心調配的營養土,經過幾個小時的灼曬,就變成了一個滾燙的蒸籠了。種子在里面,其實已經活活悶死了。你以為的溫床,其實對于種子而言,不過就是一個煉丹爐罷了。”
“爾之蜜糖,彼之砒霜。我怎么沒有想到這些呢。”胡梭有點懊惱,他和他團隊的同事,還是改不了這個直搬經驗的毛病,甚至在飛播種子錦囊后,都沒有撿起來一個測試一下溫度。
這白天的沙漠,能烤熟雞蛋。
這裹在種子錦囊里的種子,都從沉睡的公主變成了被烤熟的公主了。
“還有第二個問題,你有沒有想過,其實植物剛剛出生的根系,沒有那么強大,能否鉆出你的種子錦囊呢?”林教授反問。
胡梭恍然:“我還沒有做過測試呢。”
說到此處,他撓了撓頭,其實他就連豆苗都沒有自己親手捂過。
“我以前也忽略了這點,后面我才發現啊,對于那些剛剛生出來的稚嫩的根尖來說,那錦囊的壁,才是它們需要破的第一道關。它們就是那樣,被困在一個人工的膠囊里,掙扎、扭曲、最后夭折。”
“原來我以為的種子錦囊,不過就是一個監獄。”說到此處,胡梭有點心灰意懶了,他甚至能想象,那些剛剛發芽的種子,就被困在錦囊里,像個囚徒那般,好不容易熬過了白天的高溫,夜里終于能看見凝成水的露珠了。然而,它卻觸碰不到,眼巴巴地看著一步之遙的甘霖,卻是天涯之遠。
這哪里是保墑?
“最后,也是最致命的——”林教授繼續拿出自己的資料。
“你這無人機往底下一投,鼓鼓囊囊的錦囊掉在沙地上,一場盛宴就開始了。你以為的沙漠貧瘠吧,它實際上有很多居民;也可以說是貧民吧。螞蟻、沙鼠、蜥蜴、各種沙地昆蟲——它們大多數都有著鋒利的爪子,你那錦囊對于它們而言,不過如此罷了。最后都能啃得干干凈凈。”
結案陳詞那般,林教授看著外面的楊絮,“看著這些小家伙乘風而去,它們多自在。為什么我們人類費盡心機,反而弄巧成拙?”
同樣的問題,也撞擊在胡梭的心頭。
“難道,我們就這樣放棄了嗎?”
胡梭問,如果單單是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,放棄就算了;可是只要想到兵團的戰士那么頂著風沙在鋪設草格子,胡梭就帶著一點不甘心。
難道,我想在防沙草格子外,再鋪設一層緩沖,就那么不切實際嗎?
“非也——”老教授突然望向胡梭。
“你知道,為什么老頭我一把年紀了,還要上天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