陵盡點點頭:“快點回去吧,孩子才幾個月,正是離不開母親的時候。”
已經到了晚上十點了。
“那你也記得趕緊走,我看一會估計雨下的更大。”孟可看了一眼天提醒道。
這時最后一位病人帶著藥袋推門而出,門鈴一聲悶響,終于隔絕了門外無邊的雨幕。
陵盡一下癱在診桌后的椅子上,全身骨頭散了架,胸口里仿佛有只手在胡亂抓撓著,咳嗽聲撞在四壁,格外空曠。白
熾燈管嗡嗡低吟,照著凌亂的診室:桌上堆著登記本,被雨水泡得卷了邊;聽診器垂落著,膠管因反復消毒已然褪色;角落里止咳糖漿的瓶身摸上去,總粘著一層似有若無的膩。
她終于得空給自己配藥。
陵盡先是給李老太太打過去個電話,拜托她哄安安睡覺,自己輸個液再回去,李老太太答應了,這讓她心里松了口氣。
陵盡有些發燒,關節也帶著些疼痛,一步一挪到了輸液區,蜷縮在冰冷的塑料凳上,燈光直射下來,照得她臉色蠟黃。
她摸出針頭,熟練地扎進手背的靜脈,動作雖然麻利,但舉著棉簽的手懸在靜脈上時,分明微微發顫,藥水一滴一滴落下,像是沙漏在替她數著這夜的時間。
陵盡想著趕緊輸完回去陪女兒-----安安有時候夜里會醒,一定要看到自己才肯繼續睡下去。
她仰起頭靠在墻上,眼皮沉重地垂下來,卻又被一陣劇烈的咳嗽強行掀開——咳得昏天黑地,身子前傾蜷縮,然而一只手仍下意識伸出去,護住了搖晃的輸液瓶。
總算熬到輸完一瓶水了,陵盡看了眼時間,已經十一點半了,末班公交車早已經沒了,而且雨勢這么大,步行回去不切合實際。
陵盡掏出手機,一狠心打開了打車軟件。對于一個帶孩子的單親媽媽而言,錢這種東西那是能省則省,絕不含糊,今天著實是事出有因,不得不奢侈一把。
等了將近十分鐘,仍然沒有司機接單,陵盡整顆心都揪了嗎起來。
因為之前在診所住給她留下了一定的心里陰影,所以她很抵觸住在診所,她想回家,女兒還在家里等著她。
陵盡思慮再三,決定騎共享單車回家,她從柜子的最下面翻出了一件陳年雨衣,裹到了身上,冒著大雨出門。
幸好,診所外還殘留著一輛共享電車。
但是雨天騎電車……陵盡有些猶豫,看著冰冷且空無一人的街道還是下定了決心。
走,回家!
陵盡裹緊了那件單薄的雨衣,塑料摩擦著皮膚,冰冷又黏膩。
車輪碾過積水,濺起渾濁冰冷的水花,連同著暴雨狠狠打在身上,刺骨的寒意瞬間鉆進骨頭縫里。
陵盡這雨衣已經老化了,視野被硬邦邦的塑料邊緣框死,像戴著個簡陋的頭盔,她只能透過被雨水糊滿的鏡片,艱難地辨認著前方模糊的方向。
又一次,幾乎是出于某種本能,陵盡猛地扭過頭。
心臟驟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,幾乎停止跳動。
后視鏡!共享電車沾滿泥點的凸面鏡里,一團模糊的黑影,像個不散的幽靈,緊緊咬在后面!
距離不遠不近,恰好卡在一個能讓你看到,卻又無法立刻確認威脅的距離。
不是錯覺!剛才在第一個路口拐彎時,它就在那里!現在,它還在!
恐懼像冰冷的蛇,緊緊的纏繞著陵盡,她猛地吸了一口氣,握著車把的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,在微微顫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