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拿著,路上有個保障。”陸青山把錢塞進他手里,“昨天那種情況,換了誰看見了都會出手。”
張國勝使勁眨了眨眼睛,泛紅的眼眶里閃著感激的光。他把錢揣進懷里,轉身從自己的布袋里掏出一本破舊的書。書皮已經磨得發白,但上面的燙金字依然清晰可見——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》。
“陸大哥,我……我實在沒什么能送你的。”
“這本書陪伴我度過了知青生涯最艱難的日子,請您收下。”張國勝雙手捧著書遞給陸青山,“另外,我有個請求……”
他咬了咬嘴唇,像是下了很大決心,“我本名不叫張國勝,叫張援朝。國勝是下鄉時自己改的,想著能給自己帶來點好運頭。當年家里出事,就是因為我父親的政治問題。”
陸青山接過書,微微點頭,“我懂。”
他隨手翻開扉頁。除了上次在黑夜里救起他時,看到過的“贈張國勝同志,前程似錦。”以及一個叫“吳啟華”的簽名和日期外。在簽名的下方,此刻多了一行用鋼筆新寫上去的、字跡清晰工整的地址:京城市東城區和平里社區化工宿舍17號樓1單元201號。地址下面,還有一行同樣剛勁有力的小字:陸大哥,若有緣再見,務必來此地尋我!落款是張援朝。“我本名叫張援朝,”張國勝,不,張援朝連忙解釋道,“國勝是下鄉后我自己改的名字,想著能給自己帶來點好運。”陸青山摩挲著那本略顯陳舊的書頁,感受著紙張的紋理,點了點頭。“好,張援朝,我記下了。”他聲音沉穩。“哪天我要是真去了京城,一定按這個地址去找你。”張援朝鄭重地點點頭,眼眶依舊泛紅,他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,聲音帶著哽咽。“陸大哥,大恩不言謝!我得趕緊去鎮上買票了,時間不等人,就此告辭!”“路上保重。”陸青山看著他。張援朝又看了陸青山一眼,像是要把這張臉刻在心里,然后毅然轉身,腳步匆匆地朝著村外走去,背影帶著一種奔向未知的決絕和希望。看著張援朝快步離去的背影,陸青山心里也有些感慨。萍水相逢,亂世人情,能幫一把是一把吧,也算是給自己前世的遺憾積點德。
這時,院外響起馬蹄聲,劉華強又駕著馬車回來了。
張援朝站起身,又深深看了一眼滿屋子的東西,“陸大哥,謝謝您,后會有期。”
劉華強在門外喊道:“我陰歷逢二和七早晨都路過山灣村,去鎮上集市拉腳。以后需要搭車隨時找我!”
陸青山點頭,讓張援朝搭劉華強馬車,將他送出門口,看他登上馬車,還不忘叮囑一句:“小心路上,到了北京好好照顧自己。”
張援朝點點頭,滿臉感激,“陸大哥,您的人情我這輩子都記得,今后有機會定當報答!”
馬車慢慢遠去,陸青山站在院子里,望著天邊漸漸西沉的太陽,心里卻越發不安。月娥和小雪還沒回來,到底去哪兒了?
他拍了拍懷里那本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》,轉身往村口走去。無論如何,必須把她們找回來。
他正琢磨著,是不是該立刻動身去前營老丈人家找找看,院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,還夾雜著幾個人焦急的說話聲。
“……青山哥真回來了!”是猴子那略顯尖細、此刻卻充滿驚喜的聲音。
“嗯!猴子剛跑來跟我說的,千真萬確!他還讓我明早去青山哥家會合,說要一起進山呢!”這是鐵柱憨厚粗獷的嗓門,也透著一股子實在的興奮。
緊接著,一個顫抖的、帶著明顯哭腔和無法掩飾的焦急的女聲急促地響起:
“他……他沒受傷吧?人沒事吧?這兩天……他到底跑哪去了啊……”
是月娥!
是林月娥的聲音!
陸青山心頭如同被重錘猛地一擊,瞬間劇烈地顫抖起來!
一股無法形容的滾燙暖流混雜著尖銳的愧疚和后怕,蠻橫地沖刷著他重生以來努力維持的堅硬心防。
她……她在擔心我?
他連忙大步朝著院門口迎了出去,腳步甚至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亂和急切。
只見院門口,林月娥緊緊抱著小雪,趙鐵柱和劉富貴一左一右護著,幾個人腳步雜亂,滿臉焦急地沖了進來。
林月娥的眼圈紅得像兔子,臉上淚痕未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