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牧昀沒有走進(jìn)去,他就這樣靜靜看著。
許灼華的脖頸微微挺著,一雙眼睛滿含笑意地看著許積信,時不時伸手捂住嘴巴,那樣子,像是程牧昀夢里的場景。
許灼華的每一種樣子,程牧昀都愛得不行,他恨不得將攝影機搬過來,拍下許灼華笑著的樣子,然后珍藏在胸口。
因為那里距離心臟最近。
甲板上的風(fēng)突然停了半分,程牧昀聽見身后傳來輕緩的腳步聲,帶著幾分猶豫,像踩在棉花上似的。
是杏花。
小姑娘見他回頭,她肩膀幾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,眼神飛快地往下瞟,落在自己手里的托盤上,不敢與他對視。
程牧昀心里門兒清——這丫頭是陳鶴德安插在灼華身邊的眼線,半年來對他隱瞞真相,此刻見了他,哪能不怕。
程牧昀的目光先落在她托盤里的東西上,隨即,他的視線慢悠悠地移到杏花臉上。
其實這丫頭生得不算差,眉眼清秀,皮膚是江南姑娘特有的白皙,只是年紀(jì)太小,眉眼間還帶著未脫的稚氣,過去跟著灼華身邊時,總像個不起眼的影子。
程牧昀從前眼里只有許灼華,幾乎沒在她身上多留過半分注意力。
但現(xiàn)在不同了。
這丫頭跟了灼華足足半年,日夜形影不離,灼華這半年是怎么過的?住在哪里?有沒有受委屈?她必定知道許多他不知道的細(xì)節(jié)。
程牧昀的眼尾微微瞇起,瞳仁里的光深了幾分,像藏著暗涌。
“姑爺。”杏花的聲音細(xì)若蚊蚋,帶著明顯的怯意,托盤都跟著抖了抖。
程牧昀扯了下嘴角,笑意卻沒到眼底:“我記得,灼華早就撕了你的賣身契。”他的聲音不高,卻字字清晰,“你如今不是許家的人了,‘姑爺’這稱呼,不必再叫了。”
程牧昀往前傾了傾身,陰影落在杏花臉上,語氣依舊平淡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:“我沒記錯的話,你離開許家之后,是跟了陳鶴德,對吧?”
“陳鶴德”三個字像塊冰,瞬間砸在杏花心上。
她渾身的汗毛“唰”地豎了起來,臉色“唰”地白了。
程牧昀的語氣明明沒帶半分火氣,可那周身散出來的氣場,卻像寒冬臘月的冰窖,凍得她骨頭縫都發(fā)疼。
那是一種浸過血的凜冽,是從刀光劍影里淬出來的狠戾,讓她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,手指抖得厲害,托盤里的青瓷碗碰撞著,發(fā)出細(xì)碎的“叮叮”聲,在這寂靜的甲板上格外刺耳。
程牧昀伸出手,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指輕輕按在托盤邊緣,穩(wěn)住了那陣晃動。
他的動作很輕,指尖的溫度卻讓杏花打了個寒顫。“你不用怕,”他放低了聲音,語氣聽著竟有幾分緩和,“我又不會吃了你。”
可這話落在杏花耳里,卻沒半分安撫作用。
她是見過他對許灼華的溫柔的,那種時候,他眼里的戾氣會盡數(shù)褪去,連說話都帶著暖意。
可只要許灼華不在,他眼中偶爾泄露的殺氣,就能讓周遭的人瞬間噤聲,連大氣都不敢喘。
杏花用力咬著下唇,逼著自己抬起眼,撞進(jìn)程牧昀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,那里面翻涌的情緒太復(fù)雜,有探究,有審視,還有一絲她讀不懂的、近乎危險的沉寂。
程牧昀繼續(xù)說道:“你這半年,是不是一直陪著灼華?”
杏花點了點頭。
“陳鶴德來得很頻繁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