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,他看向許灼華,語氣里帶著點恨鐵不成鋼:“你當那些站點是那么好抹去的?整個東行南線的原始站點,當初都是我一個站點一個站點跑下來的,哪里有個岔路,哪里藏著記號,我閉著眼睛都能摸清楚!你抹除一個南湖站,老大老二他們或許沒察覺,但想瞞過我,還嫩了點!”
許識秾是在許積信一次例行匯報時察覺到異常的。
南湖那個站點雖說不大,卻是他早年親自勘定的,岸邊垂柳依依,水中荷風陣陣,風景極好,早年還是南線頗為重要的一處據點。
如今突然從線路圖上悄無聲息地消失,像被人硬生生剜去一塊,讓他心里頓時咯噔一下。
他當下沒聲張,轉頭就派人去查。
這不查還好,一查竟發現,過去這兩個月,陳鶴德總借著各種由頭往南湖跑,每次都走得極隱蔽,像怕被人撞見似的。
這就更不對勁了。
許積信與陳鶴德向來交好,東行南線本就常為他所用,按理說完全沒必要藏著掖著,更何況,他每次調動的人手,都是當年許灼華親自帶過的那批舊部。
許識秾活了大半輩子,見過的風浪比吃過的鹽還多,一點蛛絲馬跡落在他眼里,便能牽出一串頭緒。
年初周旻海來許家鬧事,陳鶴德那番急吼吼的救場,眼里藏不住的護犢子勁兒,他就看出他對灼華的心思不一般。
再聯想到那場大火——救火隊是陳鶴德的人,火滅后胡茉莉便沒了蹤影,直接被按了“死亡”的定論……
樁樁件件串起來,一個大膽的猜想在他心里漸漸成型。
于是,商會的事一忙完,他便揣著顆七上八下的心,連夜叫了艘烏篷船,借著夜色往南湖來。
船越往南開,離那片水域越近,他心里就越打鼓,既盼著猜想成真,又怕到頭來是空歡喜一場。
畢竟那場火那么大,能從里頭活著出來的幾率,實在太渺茫了。
直到方才掀簾進來,看見矮凳上坐著的許灼華,那張既熟悉又清減了些的臉,他懸了一路的心才算轟然落地。
那一刻,什么怒氣、疑慮都被拋到了腦后,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慶幸,和看著她這般清苦度日的心疼,眼眶怎么也忍不住發熱。
現在許識秾已經不想指責許灼華的心狠了,他更慶幸,許灼華還活著。
“在我進這個門之前,除了陳鶴德,應該沒人知道你藏在這里。”
許灼華努努嘴唇,點了點頭,清清嗓子,啞著聲音說道:“這不是我的本意,是陳鶴德把我送到這里養傷,至于抹除站點,不是有意的,也沒想過要藏在這里。”
許識秾聽著許灼華那沙啞干澀的聲音,心里像被鈍刀一下下割著,又酸又疼。
他往前挪了半步,語氣里滿是老父親的關切:“你的嗓子……這是怎么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