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夫人的眼淚流得更加洶涌。
她支支吾吾地說道:“牧昀,別看了。”
焦尸被燒得不成人形,連換壽衣都無比艱難,因?yàn)樘鞖庋谉幔瑵€的組織液滲出,身體一摸就會(huì)掉下來血肉。
最后只能將壽衣裹住尸體。
如此年輕的許灼華,就這樣死了。
每個(gè)看在眼里的人,無一不心疼。
程牧昀沒有說話,直接松開了程夫人的手,走向棺材。
祠堂里沒有一個(gè)人敢說話,全都提心吊膽地看著程牧昀,生怕他接受不了。
程牧昀的腳步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,一步一沉地挪到棺材前。棺內(nèi)鋪著的深紅襯面在昏暗光線下泛著暗沉的光,像凝固的血,裹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。
他的目光落下去,落在那具小小的身軀上。
壽衣寬大,襯得她愈發(fā)瘦小,袖口滑落處露出幾截手指,枯瘦如風(fēng)干的樹枝,再?zèng)]有往日蜷在他掌心時(shí)的柔軟溫?zé)帷?/p>
入殮師終究沒能留住她最后的模樣。
那場大火太烈,將一切都燒得面目全非,連最精細(xì)的手藝也無法復(fù)原。于是,一張純白的面具遮住了所有潰爛的痕跡——沒有眉眼,沒有唇齒,只有一片素凈的白,像一張無聲慟哭的臉,在香火繚繞中透著說不出的凄慘。
程牧昀盯著那面具看了片刻,忽然扯了扯嘴角,一聲極輕的笑從喉嚨里滾出來,像碎玻璃劃過冰面。
下一秒,眼淚毫無征兆地決堤,滾燙地砸在棺沿上,濺起細(xì)小的水花。
他抬起纏著紗布的手,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枯槁的手指,入手處一片冰涼。
“灼華,”他的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,“你怎么躺在這里了?”
后面的話被哽咽堵在喉嚨里。
他的手緩緩上移,停在那張純白的面具上,指腹摩挲著光滑的表面,忽然低低地笑了,眼淚卻越涌越兇:“許灼華,你現(xiàn)在的樣子好丑。”
丑得他心臟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,疼得連呼吸都帶著血腥味。
他寧愿她還是那個(gè)會(huì)對著他瞪眼睛、會(huì)氣鼓鼓地罵他“程牧昀你混蛋”的模樣,哪怕是吵架也好,至少……至少她還活著。
可面具下的人,再也不會(huì)回應(yīng)他了。
站在祠堂外的許積信,聽到這話后,眼淚忽然落下來,他伸手去擦卻越擦越多。
模糊不清的視線里,許積信看到門口走進(jìn)來一群人。
陳鶴德帶著黎奇瑞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