管什么真相不真相,管什么前塵舊夢,她是鐵了心的“程牧昀主義者”。
信徒朝圣般捧著一顆心,虔誠得不容半分動搖,追隨得不問歸期,哪怕這追隨的盡頭是萬丈懸崖,也甘愿閉著眼往下跳。
許灼華窩在程牧昀臂彎里,聽著他胸腔規律的起伏聲,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。
窗外月色把窗欞切成銀白的格子,屋檐下的雨霖鈴被風拂過,叮咚聲細碎得像菩薩捻珠的低語,倒讓她亂了幾日的心徹底沉了下來。
她望著他熟睡時舒展的眉頭,指腹輕輕蹭過他下頜的胡茬,某個念頭在心底落了地。
許灼華聯系了陳鶴德,兩人約在了白云觀的禪房里。
許灼華騙程牧昀自己是來祈求平安的,本來程牧昀要一起跟著,但是程夫人忽然高燒不退,程牧昀跟著去了醫院里。
禪房里飄著淡淡的檀香,瓷杯里的茶涼了又續,續了又涼,案頭已經擺著兩個空茶壺。
當吱呀一聲門響傳來時,陽光裹挾著熱浪涌進房內,陳鶴德額角的汗珠順著下頜線滑進衣領,浸透的衣襟緊緊貼在后背,整個人像剛從蒸籠里撈出來。
許灼華跪在蒲團上,背對著門口,正在向真人禱告。
嶙峋的肩胛骨將布料頂出尖銳的棱角,恍若寒風中瑟縮的倦鳥。
垂落的長發散成鴉青簾幕,擋住了她虔誠合十的雙手,她脊背繃成脆弱的弧線,隨著綿長的禱告聲微微起伏,袖中露出的手腕瘦得近乎透明。
檀香裊裊升騰,將她的身影暈染得愈發縹緲,門外檐角銅鈴叮咚,卻驚不破她周身凝滯的死寂,唯有那份沉甸甸的孤寂,如蛛網般密密纏繞著她單薄的軀殼。
陳鶴德跨進門的瞬間,腳步像被釘在原地,目光死死鎖住那個轉身的背影。
良久,他才從喉嚨里擠出沙啞的名字:“許灼華?”
她緩緩回過頭,眼尾的青黑如墨汁在宣紙上暈染開,連聲音都浸著水汽般的沉郁,輕飄飄地落進他耳中:“你終于來了。”
他跨步邁過門檻,目光卻被供桌上的神龕勾住——那尊鎏金神像他從未見過,香爐里殘煙裊裊,襯得滿室光線都有些恍惚。
“你什么時候開始信這個了?”
話一出口就覺得喉嚨發緊,記憶里的她總梗著脖子,一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倔強。
哪會像此刻這樣,眼神空茫得像揉碎了的星辰,連神龕里的佛光都照不亮眼底的暗。
許灼華從蒲團上站起來,看向陳鶴德,“生活沒有希望的時候,無處可拜,只能拜神佛了。”
陳鶴德握緊拳頭,“你最近不過得很安穩?有什么煩心事了?”
許灼華垂眸嘆了口氣,拉過凳子坐下時膝蓋發出輕微的聲響。
她往粗瓷茶碗里斟茶,茶湯在碗底漾開清淺的漣漪:“說來話長。你瞧這日頭正毒,上山的路又陡,先喝口茶歇歇。”陳
鶴德沒客套,對面落坐后端起茶碗便灌了大半。
冰涼的茶水壓下喉間燥意,他把茶碗蹾在桌上,指節叩了叩桌面:“特意約在這荒僻的白云觀,怕是程牧昀不知道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