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前所未有的、冰冷的疲憊感,如同深海的淤泥,瞬間淹沒了沈青瓷的四肢百骸,甚至浸透了她的神魂。
比身體的劇痛更沉重,比洞窟的寒冰更刺骨。
所有的堅持,所有的孤注一擲,所有的自我說服與強行斬斷……都在這個絕對虛無的黑點面前,被碾得粉碎。
她僵坐在冰冷的玄冰臺上,維持著那個盤膝的姿勢,久久未動。
噴濺在玄冰上的鮮血早已凍成暗紅冰晶,如同開敗的彼岸花。
洞窟里死一般的寂靜,只有她自己微弱得幾不可聞的呼吸聲,在空曠中顯得格外清晰和……孤獨。
放棄吧。
這三個字,無聲地在死寂的心湖中浮起,帶著一種解脫般的沉重。
強求不得。
人力有時盡,天道本無情。
冰魄與星辰,或許本就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,她的嘗試,從一開始就是一場注定撞得頭破血流的虛妄。
江浸月也好,這《冰魄轉星訣》也罷,都是她求道路上必須徹底斬斷的妄念。
念頭一起,那沉重的疲憊感似乎也卸去了一絲。
心湖中翻涌的痛楚、不甘、回憶的碎片……都隨著這“放棄”的念頭,開始緩緩下沉,被一股更宏大、更冰冷的死寂所覆蓋。
不知過了多久,或許是幾息,或許是一個時辰。
沈青瓷終于動了。
她極其緩慢地、帶著一種仿佛全身骨骼都已僵化的滯澀感,試圖從玄冰臺上站起。
這個簡單的動作,此刻卻艱難得如同凡人背負山岳。
身體各處傳來無數細微的、針扎般的刺痛,那是強行融合失敗后留下的遍布經脈的暗傷。
丹田處更是空空蕩蕩,靈力枯竭,只剩下冰魄寒氣殘留的麻木和星辰湮滅后的虛無感。
就在她的身體重心剛剛離開冰面,雙足將落未落的那一剎那——異變再生!氣海深處,那原本死寂一片、只剩下冰魄殘余和星辰灰燼的虛無空間,毫無征兆地輕輕一震!并非能量的暴動,而是一種源自本源的、極其細微的共鳴!那些原本如同死灰般散落在氣海各處的、黯淡的星辰光點,在這一震之下,倏然亮起!雖然光芒依舊微弱,卻不再是死氣沉沉,而是如同沉睡的螢火蟲被驚醒,煥發出一種奇異而神秘的活性!緊接著,這些微弱的光點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規則的牽引,完全不受沈青瓷意志的控制,自發地、迅疾無比地動了起來!它們不再是無序的塵埃,而是像被一只無形巨手撥動的星辰,沿著玄奧莫測的軌跡,朝著氣海中央那片剛剛經歷過湮滅的絕對虛無之地匯聚!光點飛舞、旋轉、碰撞、連接……速度快得只在意識中留下一道道轉瞬即逝的光痕。
沈青瓷的動作徹底僵住,身體保持著那個半起未起的別扭姿勢,如同被最頂級的定身術擊中。
她所有的感知,所有的神識,都被這發生在自己氣海內部的、詭異而壯麗的景象死死攫住!那些自發飛舞的星辰光點,在匯聚的過程中,竟開始自動排列、組合!它們勾勒出的,并非任何已知的符文、道圖或者陣勢。
那是一條線!一條極其纖細、極其虛幻、由無數細碎星辰光點首尾相連、勉強構成的……絲線!這條星辰絲線散發著微弱卻執著的光芒,一端,深深地扎根在她氣海的最核心,那片剛剛吞噬了她所有希望的虛無湮滅點的邊緣。
而另一端……另一端竟無視了血肉軀殼的阻隔,無視了洞窟玄冰的冰冷,無視了空間與時間的距離,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,遙遙地、無比堅定地指向了某個絕對的方向!沈青瓷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!冰冷死寂的心湖瞬間被投入萬鈞巨石!滔天巨浪轟然炸起,將她剛剛筑起的、名為“放棄”與“斬斷”的冰墻徹底沖垮!一個名字,帶著深潭水的冰冷,帶著那枚丹藥的苦澀余味,帶著那雙決絕眼眸的灼燙,更帶著一種讓她神魂都為之顫栗的、宿命般的驚悸,如同九天驚雷,在她空白一片的識海中炸響!那條由星辰碎片自發凝聚的絲線……那形狀,那氣息……縱然微弱了萬倍,縱然由星辰之力構成,但那種源自生命最深處的、纏繞靈魂的獨特韻律……千機引!是“千機引”的絲線!它指向的地方……是江浸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