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江浸月的聲音嘶啞破碎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他微微動了動被鎖鏈束縛的右手,干裂起皮、指甲崩裂的手指指向地上一個殘破的瓦罐。
王管事渾身一抖,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撲過去,抓起那個臟污的瓦罐,又手忙腳亂地沖到石窟角落一個滲著渾濁水漬的石洼邊,舀了半罐渾濁的臟水。
他捧著瓦罐,如同捧著滾燙的烙鐵,抖得水花四濺,一步步挪到離江浸月還有七八步遠的地方,再也不敢靠近,哆嗦著將瓦罐放在地上。
“滾。
”依舊是那個冰冷的單字。
王管事如蒙大赦,連滾爬爬地沖向升起的閘門縫隙,肥胖的身體擠出去時,還狼狽地絆了一跤,發(fā)出沉悶的響聲。
閘門再次沉重落下,發(fā)出“哐當”巨響,隔絕了外界最后一點微光。
石窟內只剩下兩個瑟瑟發(fā)抖的雜役和鎖鏈下那道冰冷的目光。
灼熱的空氣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地火沉悶的咆哮和兩個雜役牙齒瘋狂磕碰的咯咯聲。
江浸月不再看他們。
他艱難地挪動身體,鎖鏈嘩啦作響。
他伸出那只相對自由些的右手,沾滿污垢和干涸血痂的手指,顫抖著,卻異常堅定地探向不遠處那個瓦罐。
指尖觸碰到罐壁的冰涼,他猛地攥緊,用盡力氣拖到嘴邊。
他貪婪地、不顧一切地吞咽著渾濁的臟水,水流混著嘴角裂口滲出的血絲,順著脖頸淌下,浸濕了襤褸的衣襟。
兩個雜役看著他這副模樣,眼中的恐懼稍稍退去一絲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兔死狐悲的麻木和絕望。
他們縮在角落,大氣不敢出。
時間在酷熱與死寂中流逝。
不知過了多久,也許是幾個時辰,也許只是一炷香。
石窟內濃稠的硫磺氣息中,悄然混入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異樣。
那是一種陰冷的、帶著淡淡腐敗甜香的腥氣,若有若無,如同毒蛇滑過草叢。
縮在角落的兩個雜役毫無所覺。
但江浸月深陷眼窩中的幽火,卻驟然一跳!他猛地停止了吞咽的動作,布滿血污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只有那雙冰冷的眸子,如同最敏銳的獵手,倏然轉向石窟入口方向那道厚重的黑鐵閘門。
不是王管事那種油膩的恐懼氣息。
是另一種……更純粹、更黑暗、帶著死亡甜膩的東西。
來了。
念頭剛起,閘門處厚重的禁制符文,如同被無形的手輕柔拂過,極其詭異地黯淡、扭曲了一瞬,隨即又恢復如常。
一道身影,如同從墻壁的陰影中滲出,悄無聲息地“滑”了進來。
來人穿著一身寬大的、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漆黑斗篷,兜帽壓得極低,遮住了大半張臉,只露出一個慘白的、線條冷硬的下巴和兩片薄得沒有血色的嘴唇。
他周身散發(fā)著一種令人骨髓發(fā)寒的陰冷氣息,仿佛剛從萬載寒冰中走出,與這灼熱的地獄石窟格格不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