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毀天滅地的震動終于漸漸平息,只剩下零星的、令人心悸的坍塌聲,和彌漫了整個天地的、死一般的寂靜。
濃重的、帶著血腥味的塵土,沉甸甸地壓在口鼻上。
沈青瓷艱難地動了動,背上沉重的壓迫感并未消失,但似乎有了一絲活動的縫隙。
她抱著懷里的畫,用血肉模糊的手,一點(diǎn)點(diǎn)扒開壓在身上的碎石和斷木。
光線,微弱得可憐的光線,從縫隙里透進(jìn)來。
她終于從那個地獄般的夾縫里爬了出來。
眼前的一切,讓她瞬間失去了呼吸。
棲水鎮(zhèn)……消失了。
目光所及,只有一片望不到邊際的、死寂的廢墟。
曾經(jīng)白墻黛瓦的屋舍,此刻只剩下斷壁殘垣,像被巨獸啃噬后吐出的森森白骨。
粗壯的房梁如同折斷的巨獸肋骨,以各種扭曲絕望的角度斜插在瓦礫堆上。
碎裂的磚瓦、傾倒的墻壁、散落的家具殘骸……層層疊疊,堆積成一座座絕望的墳塋。
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塵土味、血腥味,還有一種木頭和布料燃燒后的焦糊氣息。
溫暖的小鎮(zhèn),慈祥的陳阿婆,笑瞇瞇的老周,愛捋胡子的劉瞎子……那些鮮活的面孔,那些質(zhì)樸的關(guān)懷……全都沒了。
被這場毫無預(yù)兆的天災(zāi),碾得粉碎。
死寂。
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只有風(fēng)穿過廢墟空洞時,發(fā)出的嗚咽般的悲鳴。
巨大的悲慟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間淹沒了她。
她抱著那幅染血的畫,像抱著最后一塊浮木,站在一片巨大的、新掘的墳場中央,渾身冰冷,連眼淚都流不出來。
就在這時,一陣極其微弱、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抽泣聲,如同游絲般,從她左前方一堆巨大的斷梁和破碎瓦礫下,隱隱約約地飄了出來。
還有人活著?!沈青瓷渾身一震,死寂的瞳孔里驟然迸發(fā)出一絲微光。
她幾乎是踉蹌著撲向那片廢墟!顧不上手臂傷口的劇痛,也顧不上腳下的碎石嶙峋,她用那雙早已血肉模糊的手,開始瘋狂地挖掘!“有人嗎?下面有人嗎?”她嘶啞地喊著,聲音在空曠的廢墟上顯得異常微弱。
沒有回應(yīng),只有那細(xì)微的、仿佛隨時會斷掉的抽泣。
她扒開碎裂的磚塊,挪開沉重的斷木,指甲在粗糙的石礫上一次次翻折、剝落,鮮血混著污泥,但她感覺不到疼。
一個狹窄的、被幾根交錯斷梁勉強(qiáng)支撐出的小小空隙,漸漸顯露出來。
借著昏暗的光線,她看到了。
一個灰撲撲的小小身影蜷縮在角落的爛泥和血污里,像一只被遺棄的、瀕死的小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