咱們這方天地,大著呢!山外有山,海外有仙洲,仙洲外還有仙域呢!那些修仙問道的高人,飛天遁地,移山填海,壽數綿長……嘖嘖,那才是真正的大神通!咱們棲水鎮,不過是挨著‘云夢大澤’邊邊角角的一個小水洼罷了。
”他壓低了聲音,帶著點神秘,“聽說啊,隔上些年頭,就有仙門中人駕著寶光閃閃的飛舟,從咱們鎮子上空掠過,去那大澤深處尋找靈藥仙草呢!”修仙世界……長生……逍遙……這些詞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她死水般的心底激起了一圈微瀾,隨即又被更沉重的死寂吞沒。
長生?逍遙?與她何干?她研磨著赭石的手指無意識地用力,石杵在硯臺里發出單調的摩擦聲。
赭石……濃烈溫暖的赭色。
她眼前倏然閃過一片刺目的陽光,潑灑在紅磚墻上。
空氣里仿佛又浮動著松節油和亞麻籽油濃烈而自由的氣味。
蟬鳴震耳欲聾。
門框倚著一個少年。
洗得發舊卻干凈挺括的白襯衫,袖子隨意地挽到肘彎,露出一截曬成小麥色的、線條流暢的手臂。
汗水順著他利落的下頜線滑落,滴在鎖骨凹陷處,在陽光下折射出微小的光點。
他臉上帶著近乎囂張的、明亮的笑意,牙齒白得晃眼。
“程歸,”那清朗的、帶著少年人微啞和篤定的聲音穿透時空,狠狠撞在她的心上,“悶在這兒畫這些死板的靜物有什么意思?跟我走嗎?”他朝她伸出手,掌心向上,紋路清晰,沾著一點點——正是此刻她指尖研磨著的——赭石色的顏料。
那一刻的心跳,震耳欲聾,幾乎要沖破胸膛。
門外刺眼的光線和蒸騰的熱浪,仿佛成了一個通往未知、通往自由、通往一切熾熱可能的入口。
而他,是站在入口處,向她發出邀請的神祇。
指尖的畫筆沾著群青顏料,微微發顫,如同她當時那顆快要躍出喉嚨的心。
血液奔涌,帶著近乎疼痛的悸動。
那個“好”字,幾乎就要脫口而出……“啪嗒!”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手背上,打斷了那幾乎要將她吞噬的幻象。
“我知道我帶不走你。
”沈青瓷猛地回神,才發現是研磨過度濺起的墨色水珠。
她看著手背上那點迅速暈開的黑漬,像一塊丑陋的污跡,蓋過了記憶中那抹明亮的赭色。
心臟深處傳來一陣尖銳的、遲來了不知多少年的絞痛,遠比剛才赭石粉末的刺激更甚。
痛得她瞬間弓起了背,手指緊緊摳住了冰冷的硯臺邊緣,指節泛白。
十七歲。
陸淵。
“我終究沒有牽住那只手。
七年,我們在一起了短暫的七年。
在他突然消失后我也曾后悔牽起過他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