劍修垂下眼看著棋盤,盡管此人的側臉輪廓已經完全脫離了少年時期的稚嫩,變得瘦削鋒利,但林楚生仍然一眼認出了自己的小師弟。
這時,慕深似有所覺地抬起眼睛,和書架后的林楚生對視個正著。
林楚生僵住了。
慕深看著林楚生,然后站起來,向他的方向走過去。
慕深走近時,林楚生分辨出對方衣領上水月云天的紋路,那是象征無極宗宗主地位的象征。師弟越靠近,林楚生就越感到對方身上近乎實體的寒冷。
林楚生覺得有些不舒服,他看向慕深時下意識地皺眉,但沒有后退。
慕深走過了他。
林楚生發現慕深已經長得很高,足足比他高大半個頭,但并不壯實。慕深走過他時,彷佛一把極冷極薄的劍貼著他的衣袖擦過。不一會兒,林楚生聽見了暖爐燃燒時的噼里啪啦聲。
慕深給暖爐生了火,屋子里的氣溫回升了一點。
慕深說:“你穿得太單薄。”
這是在秘境里,慕深開口說的。
林楚生突然感到非常難過。他站起來,在對方茫然的注視下低著頭說“我先告辭”。
他不是林楚生記憶里的人,不是那個小師弟慕深。
林楚生對時間失去了實感:他不知道這個秘境距離現實過去多少年,才會把從前小大人一般的早熟變成死水無波。男人在棋盤上落子的聲音卻彷佛計時的刻漏水聲,讓時間有了具體的聲音……把殘余著嬰兒肥的下頜角削平,把少年圓圓的眼角拉長成鋒利的劍尾。
連帶著男人的身形也變得薄了起來。他或許并不瘦,但缺乏血色的臉沒有給人留下健康的印象。
林楚生轉身離開時,慕深一言不發。
……
這里只有遮天蔽日的巨樹和荒草叢生的建筑,看起來像禁地或者墓地。
林楚生沿著進山相反的路線下山。夜色已深,他感到很疲倦。林楚生步履匆匆。
他走過灌木叢時聽見悉索聲。巨樹林的盡頭出現了月光,林楚生不禁加快了步伐,這時一個黑影竄了出來。
“呃——”
林楚生退了兩步,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個小孩。那男孩走得比林楚生太急,撞到大人后連退好幾步到灌木叢才堪堪停住。
“這么晚了,怎么有小孩在山上?”林楚生第一反應是皺眉,他看向那個還沒站穩的小人影,“嘶……這么晚跑來這里很危險。”
男孩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人,眼睛眨也不眨。林楚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:“你家住在哪里?”
男孩沒回答,神情像在夢游一般。林楚生說:“不會是剛才撞傻了吧?”他說著,伸出手想檢查男孩的頭有沒有受傷。
天色太黑,林楚生伸手碰到了孩子的臉頰上。他感覺到被碰觸的人似乎顫了顫,卻看不清打顫的人是什么神情。就在林楚生打算收回手時,他的手被按住了。
林楚生用手捂了捂孩子凍僵的臉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男孩的手貼著他的手背,是冷冰冰的溫度。林楚生有點起雞皮疙瘩,他在心里嘀咕:哪個做家長的讓孩子凍成這樣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