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淵想要一個凡人的幸福。
即使很多年以后,林楚生也忘不掉那個凡人的愿望。袁淵說出的話籠罩在林楚生心上,彷佛梅雨季節無休無止的雨。不過林楚生還非常年輕,他的心富有活力,讓他能夠負擔著這樣沉甸甸的情感往前走。
此時,林楚生坐在涼亭里,嘴上叼著一根草。他虛弱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他叼著水煙桿抽菸,只好叼一根狗尾巴草來緩解嘴巴的寂寞。他看見慕深從竹林的小徑那兒走來。
小師弟把準備好的湯藥放在桌上:“喝吧。”林楚生唉聲嘆氣地不想喝。
“也行,”慕深想了想,“那我把藥端回去。”
林楚生拉住慕深的衣服:“我喝……”
藥是楚宏熬的。楚宏守著煨藥的小爐子,悶熱的苦香把絲緞一樣的頭發熏得毛躁。慕深覺得有點好笑:“你那么怕他?藥都是他煮的,難不成擔心他下毒害你?”
“……不是我怕他。”林楚生嘆氣,“是我……對他虧欠。”林楚生用成仙后廝守的承諾去挽留對方。他的許諾那么認真,認真到在諾言兌現之前都心懷愧疚。
林楚生憂心忡忡,并且因此躲著楚宏。慕深覺得很奇怪。蕭無心聽說這件事后啞然失笑,轉頭對慕深說:“他和你相處倒是自然,看來對你沒有虧欠。”
事實上慕深也發現了:大師兄樂于見到自己。尤其當林楚生知道慕深修為有進益,欣慰得彷佛那有自己的一份。慕深勘破情障后境界一日千里……每次他來看林楚生時,后者都感受到師弟更加深沉的氣息。
林楚生會拉著師弟聊天。這段時間,林楚生和慕深的關系似乎越來越好……他們坐在門前的院子里,林楚生把自己偷偷埋在仰止峰的梅子酒抱出來。“以前你年紀小,不給你喝這些。”林楚生把酒倒進小碗里,“但是現在不一樣了——大人聊天哪有不喝酒的?”
梅子甜甜的味道在秋夜里散開,酸甜之下是沁人心脾的酒香。
慕深不怎么喝酒,林楚生卻喝了很多。大師兄趴在桌子上滔滔不絕,一開始慕深還會附和兩句,后來他意識到林楚生已經醉得聽不到別人講話了。于是慕深就只是聽著……林楚生說了許多胡話,什么漂亮的紅鳥什么不親人的黑貓。月明星稀的夜里,林楚生抱著酒壇子醉得一塌糊涂。這個人已經很久沒有喝醉過了。
楚宏沒再管他,師尊更是見不到人影……陪在林楚生左右的只有一個年輕劍修。慕深抱著劍站在他旁邊,林楚生走到哪里,他就跟到哪里。
林楚生去群英樓搖骰子,賭桌邊人聲鼎沸。
他穿著一身白走進門,去了就坐在主桌。桌邊的人見林楚生穿著不俗便知道有利可圖,但看到邊上站著一個冷面的年輕劍修時又不敢靠近。
幾個大膽的賭徒上前試了兩把。
籌碼嘩啦啦地在傾斜的桌面流動,林楚生漠然地看著金銀聚攏又散開。賭徒們剛有些趣味時,英娘就出現了。容貌嬌美的女子搭著一條狐裘,裊裊婷婷地從人群里走出來,即使紅了眼的賭徒也要為她讓道。
她是掌管這片博戲之地的女人。英娘含笑看向林楚生:“公子,許久不見了。英娘是林楚生年少是第一個有好感的對象。他們之間并沒有情人的緣分,而是成了朋友。
英娘站在桌邊,瑩瑩如玉的手搭在臺面上,艷麗的眼睛盛滿了笑意。這個女人教會了林楚生如何遵從自己的貪欲,在賭桌上當個凡夫俗子……英娘的出現讓林楚生想起了以前的快活日子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