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裕笑著擺了擺手:“阿藩,別多想,懷玉跟我走了,這里總要有人指揮吧,你們都跟我沖進去了,那這城外的數萬大軍,誰來統領呢,萬一,萬一我們在里面著了妖賊的道兒,全都死球了,還需要你揮軍攻城,來為我們報仇呢。”
劉藩瞪大了眼睛,一指前方的沈田子:“可是,可是為啥不是三田子過來指揮,我想跟在寄奴哥身邊呢,自從廣固一戰后,我們好久沒并肩戰斗了。”
劉裕微微一笑,說道:“阿藩,你有何可擔心的?后面我們還要北伐,還要收復中原呢,我可沒真的把你解甲歸田了,實話告訴你吧,打完妖賊之后,我需要一段時間來休養生息,重點就是要做好退役將士回鄉安置之事,下次北伐,我可不想再象打南燕一樣,要求著那些世家高門了。我們大晉,地方萬里,千萬生靈,怎么就連給十幾萬大軍湊個兩年的糧草都做不到呢?”
劉藩咬了咬牙:“是啊,那些世家高門比起北方胡虜來說,可能更壞,所以我大哥一直是想著取代他們,而不是虛情假意地跟他們合作,實際上,這合作的幾年以來,早就證明了,跟他們讓步和妥協越多,只會讓他們更得寸進尺!”
向彌嚷了起來:“阿藩,跟世家高門合作最多的就是你大哥了,成天跟謝混,郗僧施他們打成一片,想盡辦法要擠進世家高門圈子里,你們這樣做可以,寄奴哥這樣做就不行了?這也太過份了吧。”
劉藩的臉微微一紅,說道:“那是我大哥想先鉆進他們圈子里再說,實際上,就算寄奴哥以當權者的立場,給了他們再多的權益好處,人家領情嗎?我大哥畢竟有文才,會寫詩作賦,也可以把自己打造成名士的模樣,要是他占了這個位置,成為了世家的首領,那跟寄奴哥才是兄弟齊心,再不用擔心這些世家貴族在后面拖后腿啦。”
向彌不屑地勾了勾嘴角,說道:“好了好了,阿藩,你大哥啥心思我們兄弟還不知道嗎?他就是看中寄奴哥的位置罷了,這幾十年來,他也沒少找過我,我看啊,你大哥在打完仗后,得好好跟寄奴哥談談,打完仗后,何去何從,寄奴哥是絕不會虧待兄弟們的。”
劉藩嘆了口氣:“其實,我說這么多,只是希望寄奴哥知道,我們兄弟是一心想要保護我們的老部下的,雖然我們從軍是想自己取富貴,但我們部下有那么多的老兵,生死兄弟,那是無法一下子割舍的,寄奴哥你以前沒有做到保護好手下兄弟們,象謝停云這樣的悲劇不在少數,所以我們寧可把他們弄到地下軍團,加入幫派,成為看家護院的打手,也要讓他們留在我們的視線之內,這絕不是什么擁兵自重想學桓家自立。”
劉裕點了點頭:“我相信你們一直是我的好兄弟的,就是到現在,我們也在一起并肩作戰,這么多年來下,我們的血流在一起,相互間無數次在戰場上互相支援,互相掩護,無數次齊心協力斬殺強敵,這種兄弟之情,是永遠不會變的,現在隨著我們位高權重,一個個手握重兵,想法上難免會有些分歧,但只要我們京八黨的三巨頭模式還在,那都可以討論和商議解決,我們之間剛才爭議的事情,等消滅完了妖賊后,通過京八黨內部決議也好,通過朝議也罷,總有求同存異,找個解決問題的辦法。”
劉藩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:“寄奴哥你說的可是當真,你不是真的要奪我們兄弟的兵權,罷免我們的官職,讓我們從此成為一介平民嗎?”
劉裕哈哈一笑:“那怎么可能呢?你剛才說得不錯,讓我們京八兄弟,北府將士們過得不好的,不能得到應有的待遇的,多半是大晉內部腐朽百年的那些世家高門,即使是我們軍權在手,出臺了一系列限制他們的法令,也無法完全地按我們想要的那些結果行事,總會給他們鉆空子,找漏洞,在我們自己制訂的國法中,來占盡便宜。”
“所以,我現在也想明白了,要想徹底壓制那些想繼續占有著權力的世家高門,那就得在朝堂中有足夠的大權壓制他們的官職,在軍隊中有絕對的軍權以控制各州郡,在基層,地方上有足夠多的基層吏職,能由我們的兄弟們,或者是那些一心為國,不與世家高門同流合污的士族們擔任,同時,最重要的一點,那就是眼睛和耳朵。”
說到這里,劉裕轉過頭,看了一眼剛才賀蘭敏消失的方向,嘆道:“阿藩,你不覺得這些年來,我們吃虧最大的,其實就是在這一點嗎,無論是你大哥錯信了劉婷云,還是我這里過于依賴胖子和王皇后的情報網,都可以說,不是我們自己可以掌握的眼線,哪怕是胖子他們,也是世家和士族的身份,有些事情,他是會瞞著我,自行處理和決定的。”
不留禍端坑子孫
劉藩冷笑道:“我大哥早就勸過你,胖子是文人,跟我們不是一條心,一路人的,要你對他留個心眼,寄奴哥,你現在意識到這些也不算太晚,世家高門,如百足之蟲,死而不僵,他們最拿手的就是陰謀詭計,還有自己的各路情報眼線,我們之前就是在這方面吃了太多的虧,你重用賀蘭敏,也是想用這些外來的胡人,先建立起一個獨立于世家之外的情報組織吧。”
劉裕平靜地點了點頭,說道:“所謂的政事堂,就是要以國家的名義,建立起的有監察之權的組織,有了這個名份,就可以強行地讓各大世家高門,把他們的情報眼線,轉而交給政事堂,交給國家使用,誰掌握了情報,誰就能真正地控制一切,這在我們軍中也是一樣,誰的斥候優秀,誰就可以偵察到敵情,加以應對。”
劉藩點了點頭:“這么說來,這個政事堂并不是明升暗降的虛閑衙門,而是手握重權,甚至可以決定天下大勢的機要部門了?”
劉裕微微一笑,說道:“這只是個最初的設想罷了,具體的運行,還要到時候大家一起商議才是,不過,這個部門的權力非常大,有御史的糾察彈劾之權,也有吏部的官吏任免推薦之權,所以必須是要挑選一心為公,忠誠報國,又立有大功勞,在自己的職位上有突出貢獻的重臣大將擔任。”
“我不知道這個部門怎么會給傳成明升暗降的那種官職,但阿藩,你可以找機會告訴你大哥,這個部門,我不會勉強他加入,以他歷年來為國立的大功,他是不可能告老還鄉,解甲歸田的,別的不說,就說你們現在所統領的這近十萬大軍,很多人就是沖著希樂哥來的,他若是這時候退了,那這支大軍就會成為巨大的不穩定因素,說什么我也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的。”
劉藩笑了起來:“怎么,寄奴哥也認同我們的做法,認為我們這樣保護老兵部下們,是沒有問題的嗎?”
劉裕勾了勾嘴角,說道:“長遠來看,只要吏治清明,針對老兵的安置法令可以有效施行的話,你們的這種保護之法,是沒有必要的,國家能解決的事情,就不要由某個私人,某個家族來解決,這樣和世家高門圈占莊客佃戶們的過程是一樣的,最初他們收留北方的流民,在莊園里給他們地種,給他們飯吃,又何嘗不是一種善意呢?可是時間長了后,他們不把這些百姓歸還給國家,而是給他們另立戶籍,成為世代家奴,阿藩,我認真地問你一句話,就算你和希樂,還有阿粹,你們三兄弟沒有這種把兄弟們變成部曲,家丁的想法,你敢保證你的兒孫們,在幾十年,上百年后不這樣想,這樣做嗎?”
劉藩的臉色微微一變,無法回答這個問話。
劉裕嘆了口氣,說道:“好了,阿藩,你們其實應該知道,只有強有力的國家,有效的各級官府治政機構,才是保證長治久安的惟一途徑,當然,由于吏治腐敗已經百年,一時半會兒想要徹底扭轉,也不是這么容易的,在這個過渡時期,我們是要有權變之法的,就象你們兄弟,現在手握重兵,也收復了豫州,兗州,又在追殺妖賊的過程中立下戰功…………”
劉藩擺了擺手,說道:“別介,寄奴哥,我大哥這回可沒帶兵追殺妖賊,他只是現在坐鎮建康,派部下去收復豫州罷了,就是豫州之戰,也沒打什么仗,妖賊基本上是望風而降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