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玄的眉頭一皺:“我軍剛剛大敗,現(xiàn)在田將軍還給困在三阿,談全殲敵軍,是不是有點托大了?再說,難道不救田將軍了嗎?”
劉牢之笑著看向了站在末尾的劉穆之:“劉文書,你可以把你的想法跟玄帥說說。”
謝玄輕輕地“哦”了一聲:“難道,這個點子是劉穆之出的嗎?”
劉牢之點了點頭:“正是,此人前兩天就主動來找了本將,提及了對秦軍這次南下的戰(zhàn)法,我覺得很好,所以特地把他帶來參加此次軍議,還請玄帥和諸位將軍聽聽他的話。”
謝玄滿意地點了點頭:“劉文書雖然在輜重營任職,但他的足智多謀,在京口都是有名的,你有什么高見,盡管開口吧。”
劉穆之看了一眼劉裕,緩步而出:“玄帥,各位將軍,卑職以為,這回秦軍南下,不單單是要奪我淮北之地,而是苻堅在試探我大晉的軍力,實力,在卑職看來,入侵淮北的秦軍俱難、彭超所部,不過是作為策應的疑兵而已,在整個大戰(zhàn)略上,他們是為秦軍攻打襄陽的部隊服務(wù)的。”
高素不滿地搖了搖頭:“秦軍可是有八萬之眾啊,這樣規(guī)模的軍隊,只是策應嗎?”
劉穆之正色道:“秦國地方萬里,帶甲數(shù)十萬,攻打襄陽就用了二十萬大軍,與之相比,這六萬,或者說加上援軍后的八萬軍隊,真不算是主力。他們的戰(zhàn)略意圖應該是牽制我軍揚州方面的軍隊,使我軍不能加入襄陽的戰(zhàn)場。”
何衡冷笑道:“荊州那里向來不尊奉朝廷的號令,這是人所共知的事,即使他不出兵,我們只怕也多半不會去救援的。何必要牽制作戰(zhàn)呢?”
劉穆之微微一笑:“因為荊州那里,桓家連年來與秦國的小規(guī)模戰(zhàn)事不斷,雙方知根知底,而揚州方面,朝廷的大軍已經(jīng)有二十年沒跟秦軍交手了,對方也不知道我軍的戰(zhàn)力如何,現(xiàn)在北府兵初建,秦國的真實意圖,恐怕除了牽制之外,更是想試探我北府軍的戰(zhàn)斗力如何。”
謝玄點了點頭:“劉文書的分析很有道理,諸位以為如何?”
高素和何衡看著劉穆之的目光中,也多了幾分驚異之色,這兩個老將沒有料到,如此一個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死胖子,居然有這般見識,以前他們只以為劉穆之在京口是個貪吃的家伙,卻沒有料到,此人是有真才實學的。
孫無終笑道:“劉文書的分析很有道理,那么我們這回,就不能暴露北府兵的戰(zhàn)力,也不能打擾北府兵的訓練計劃,還是想辦法先讓朝廷繼續(xù)派軍來戰(zhàn),解了三阿之圍,再作他圖吧。”
劉牢之也點了點頭:“是啊,北府兵現(xiàn)在沒有完全練好,諸軍中也只有我軍這一部,可以做到以步兵跟北方胡騎抗衡,還需要半年以上的訓練時間,本將也同意孫將軍的看法,可以調(diào)集豫州,江州一帶的兵馬,再會合駐守建康和三吳之地的軍隊,一個月內(nèi),集結(jié)二十萬大軍,步步為營,穩(wěn)扎穩(wěn)打,一定可以把這股子秦軍給趕出去。”
劉裕突然開口道:“卑職以為,劉將軍所言差矣!”
語出驚人劉寄奴
本來還面帶得色的劉牢之,這會兒臉色微微一變,他沒有扭頭,直接冷冷地說道:“劉裕,這是大將議事的地方,不是你可以隨便發(fā)表意見的,還不快快退下?”
孫無終的眉頭也一皺,畢竟劉裕是他的屬下,這樣公然頂撞劉牢之,實在讓劉牢之有些下不來臺,他轉(zhuǎn)頭看向了劉裕,使了個眼色,暗示他退下。
謝玄卻擺了擺手:“不,今天既然是軍議,任何來這里的人都可以發(fā)言,劉文書也發(fā)表了自己的意見,我們不妨聽聽劉裕怎么說吧。”
劉裕微微一笑,向著謝玄行了個禮,正色道:“兵法有云,兵者,詭道也,能而示之不能,不能而示之能。劉將軍剛才所言,是為了保護我們北府兵的實力,讓敵軍不知我軍戰(zhàn)力,按說是符合兵法的。但從秦晉兩國的整體戰(zhàn)略上來看,卑職卻以為并不合適。”
謝玄的眼中冷芒一閃:“面對敵軍的偏師,要隱藏我軍的主力,這有什么不合適的?”
劉裕沉聲道:“因為苻堅這回是試探,而并不是真正地想要發(fā)全國之兵滅我大晉,如果我軍不展現(xiàn)出強悍的戰(zhàn)斗力,只怕苻堅不會傾全國之兵南下。”
謝玄的眉頭一皺:“劉幢主,你這話聽起來很讓人詫異啊,如果我軍展現(xiàn)強大的戰(zhàn)斗力,秦國應該畏懼不前才是,怎么會南下呢?而且,你究竟是要秦軍南下,還是不南下?”
將軍劉軌笑道:“劉裕,你是不是喝多了,在這里胡言亂語,這是軍議,你還是退下吧。”
劉裕搖了搖頭,正色道:“不,我現(xiàn)在很清醒,以卑職的愚見,此役,我們的戰(zhàn)略目的是要刺激苻堅的野心,讓他在全國范圍內(nèi)大征兵,與我大晉決一死戰(zhàn),只有如此,我們才有一舉破秦,恢復中原的機會!”
謝玄沉聲道:“此話怎講,說清楚點。”
劉裕說道:“那苻堅一直有統(tǒng)一宇內(nèi),滅我大晉之志,只是王猛在世時,極力勸阻,其實秦國的統(tǒng)治基礎(chǔ)不牢,他們建國不過十幾年,氐族人口又只有百余萬,在北方是絕對的少數(shù),那些給他們打敗,征服的其他胡族,并不服氣,而氐族的宗室,也時不時地想要作亂,可以說,秦國那強大的外表下,早已經(jīng)是暗流洶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