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恨顧言玉,也怕顧言玉。
他能面不改色地殺了忠心耿耿的心腹,能背地里教唆恩師的女兒當(dāng)細(xì)作,沈卿覺得他恐怖,更覺得他惡心,對他的恐懼便如同對那些蟲類的恐懼一樣,本能的厭惡想避開。
衣冠禽獸頂著一張君子氣的儒雅面龐笑瞇瞇地開口:“又見面了,沈卿,你確實比我想的厲害。
”沈卿沒有同他寒暄客套的意思,視線警惕地掃向他身旁站著的男子,她記得他,當(dāng)初她潛入顧府被發(fā)現(xiàn),追兵中向自己擲出長刀被罵蠢貨的就是他。
這時門外又遠(yuǎn)遠(yuǎn)傳來一陣腳步聲,沈卿心下一跳,猛地回頭,來人卻遲遲沒有再走近,只是片刻后門外響起一陣布谷鳥叫。
沈卿聽懂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,既是不肯露臉的人,她偏覺得她得知道那人長何模樣。
她按著劍柄剛側(cè)過身要向門外望去,卻忽然感覺肩膀一沉。
顧言玉的手按上了她的肩膀,他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,而她竟然沒有半點(diǎn)察覺。
她那敏銳的求生本能一般的感知力在對上這個殺意不顯的男人時,毫無作用。
沈卿僵住了,腦袋一陣嗡鳴。
他的手離她的脖頸那么近,似乎下一刻就可以捏斷她的喉管。
心跳得太快了,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,沈卿感到一陣反胃,冷汗涔涔,打shi了里衣。
“好了,風(fēng)蕭,我們走。
”顧言玉卻像個沒事人一樣,輕飄飄地收了手就要往外走。
肩膀處的力道消失,沈卿竟有種失重感。
她目光追隨著二人,殺意明顯,顧言玉卻絲毫不在意。
她看見風(fēng)蕭背著弓箭,箭簍里放的箭矢種類有二,其中一種正是何清許所中的一般箭矢樣式,她再仔細(xì)一看,另一種竟如當(dāng)初裴云程為自己擋下的那支箭矢一般無二。
理智在瀕臨崩潰的邊緣,她幾乎立刻就要抽刀,身后的何葉卻忽然道:“誒,大老板?”被打斷了動作,沈卿理智回籠,她知道她殺不了顧言玉。
她轉(zhuǎn)過身,愣愣地看著顧言玉貼心地俯身回應(yīng)何葉,他甚至故作驚訝地關(guān)心何清許的傷勢,然后又偏過頭,笑瞇瞇地沖沈卿道:“你們可一定要治好他啊,他是我最看好的小老板呢。
”他模仿著何葉的語氣,沈卿雞皮疙瘩起了一身,但她也不敢再輕舉妄動,被戲耍的怒火和對彼此實力差距的恐懼在她體內(nèi)沖撞撕咬。
臨出門,顧言玉偏過頭,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,遙遙點(diǎn)了點(diǎn)沈卿的右手,仍笑著,卻是道:“你的右手很靈活,或許我會想珍藏它,將它插在花瓶里。
”“嗡”的一聲,沈卿感覺自己可能再無法思考了,或許是下意識的自我保護(hù),她的所思所想逐漸消失,腦海中只余下一片空白,直到門外的車馬遠(yuǎn)去,周圍回歸沉寂,直到何葉沒耐住,小聲喚她:“姑娘?”她這才猛地回過神,胃部頓時一陣抽搐,忙奔到門外干嘔,要吐也吐不出來。
何葉將何清許放倒在地上,她不知道顧言玉同沈卿的關(guān)系,此刻無措又焦急。
不過她也在這時意識到,大老板可能是壞人。
她放輕了腳步走到沈卿身旁,遞給她自己的手帕。
沈卿沒有推辭,她接過手帕掩面,強(qiáng)迫自己平復(fù)心情。
何葉聽著她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,還是開口:“姑娘,沒時間了……我哥……”她話沒說完,但沈卿懂她意思,便點(diǎn)頭,將手帕遞還給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