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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ocate(定位)。
信息發出的瞬間,我抓起外套沖出了辦公室。
我知道他在哪里。
城市邊緣,那個廢棄的舊天文臺改造的私人實驗室。那是他真正的“核心機房”,存放著他最瘋狂也最珍視的未完成原型,也是他情緒失控時唯一的避難所。
推開沉重的、布滿鐵銹的門,里面沒有開主燈。只有角落里,他慣用的工作臺上亮著一盞孤零零的臺燈。陳嶼背對著門,坐在工作臺前,肩膀塌陷,背影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異常疲憊和脆弱。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刺鼻的咖啡焦糊味和松香燃燒的氣息——那是他極度焦慮時才會出現的調試氣味組合。
(請)
變量介入,信任補丁升級
工作臺上,散落著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電路板和零件,中間放著的,正是他引以為傲的那臺智能咖啡機的核心主板。旁邊,那個環境同步器也被拆開了,裸露著精密的芯片和細小的氣味膠囊。
他試圖用他最熟悉的方式——拆解、分析、重構——來解決他無法理解的情感沖突。結果顯然是一團糟。
我慢慢走過去,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響。他聽到了,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,卻沒有回頭。
我停在他身后,目光落在那片狼藉上。然后,我伸出手,沒有觸碰他,而是輕輕地、小心翼翼地,覆蓋在他緊握著一把精密螺絲刀、指節發白的手背上。
他的身體猛地一顫,像被強電流擊中。螺絲刀“啪嗒”一聲掉在金屬桌面上。
“收到你的s了,”我的聲音很輕,在寂靜中卻異常清晰,“核心用戶林溪,請求接入。”
他依舊沒有回頭,肩膀卻開始難以抑制地微微顫抖。良久,他才極其沙啞地開口,聲音破碎不堪:“……協議沖突。外部變量‘夏衍’,引入不可控熵增……我的情感防火墻……邏輯錯誤……無法處理……”他的話語斷斷續續,像一臺內存溢出、瀕臨死機的電腦。
“陳嶼,”我打斷他混亂的自我剖析,雙手輕輕扶住他的肩膀,將他僵硬的身體慢慢轉過來面對我。臺燈的光照亮他的臉,鏡片后的眼睛布滿血絲,下顎冒出了青色的胡茬,臉色是疲憊的蒼白。我從未見過他如此……狼狽。“看著我。”
他被迫抬起眼,眼神里充滿了困惑、痛苦和一絲不易察覺的、等待最終審判的絕望。
“夏衍是合作者,是變量,但不是威脅源。”我直視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無比,“真正的威脅源,是你系統里那個名為‘不信任林溪綁定協議’的致命漏洞。”我舉起戴著指環的手,“這個芯片里,存儲的是‘哈希指紋’,是獨一無二的綁定密鑰。不是鎖鏈。你忘了,訪問權限是雙向的,你擁有我的核心,我也擁有你的。夏衍,或者其他任何人,都無法獲得這個級別的訪問權,永遠不能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他艱澀地開口,聲音干啞,“他理解你的思路……他和你討論……那些時間……”
“那些時間,是為了解決項目問題,是為了讓我們的‘synergy’擁有更強大的外部兼容性!不是為了覆蓋你!”我有些激動,“你的系統太封閉了,陳嶼。完美的愛情不是運行在真空里的程序。它需要兼容外部世界,需要信任它的核心代碼能抵御任何病毒!而你,在遇到第一個真正的外部變量時,就啟動了自毀程序,甚至試圖格式化我們的綁定分區!”
我的話像重錘,砸在他搖搖欲墜的認知上。他怔怔地看著我,眼中的混亂和絕望漸漸被一種巨大的震動和……恍然所取代。
“我……”他張了張嘴,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。
“你需要打補丁,陳嶼。”我的語氣緩和下來,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,“一個關于‘信任’和‘開放性’的關鍵補丁。不是把你關起來,也不是把我鎖住。而是相信我們的核心綁定,足以讓我們在開放環境中安全地運行和升級。”
我拿起工作臺上那個被拆開的環境同步器,指著里面一枚小小的、燒焦的氣味膠囊:“你看,強行加載‘午夜深度專注’模式,只會燒毀模塊。愛不是獨占和隔離,是信任對方在開放環境里,依然會選擇回到你的‘網絡’。”
陳嶼的目光順著我的手指,落在那片狼藉上,又緩緩移回我的臉上。他眼中翻騰的混亂風暴漸漸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切的懊悔和一種被點醒后的清明。他抬起手,不是去拿工具,而是極其緩慢地、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試探,撫上我的臉頰,指尖冰涼,帶著焊錫和松香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