敦煌地處祖國西邊,當地實際時間和北京時間差了兩個小時,三月份七八點才日出。
他全副武裝地收拾好,出房門前聽見了玻璃窗在嘯叫,拉開窗簾一看,以為這家店給窗子加了什么復古濾鏡,隨后才反應過來,窗戶上黃蒙蒙的那一層,是西北春風帶來的饋贈——沙子。
江南的三月鶯啼綠映紅,西北的春天黃沙卷風中。
不過沒關系,在三月遠赴大西北,譚霏玉早就做好會遇到各種惡劣天氣的準備。
總的來說看命,出發前譚霏玉就和朋友說,什么降溫刮沙都只是概率事件,要是運氣好,那就美美享受一路晴天和淡季低價機酒和景區門票,要是運氣不好,頂著壞天氣游覽風景也是一種修行,根據運氣守恒定律,在這里多吃點苦,把該吃的苦都吃完了,回去以后總該交上好運了。
而且據說沙塵暴不嚴重的話也不影響出行,頂多是風大一點能見度低一點,就算今天看不到日出,體驗一下風沙也挺有意思——譚霏玉是個土生土長的廣東人,對“沙塵暴”的印象還停留在課本上不帶感情的釋義,人對沒見過的事物總是心懷期待,即便風沙聽起來不是什么好東西。
他把沖鋒衣拉上,戴好帽子口罩出門。
民宿在月牙泉小鎮,步行就能到鳴沙山中門。天還沒亮,加上淡季小鎮上沒多少家店是營業的,沿路幾乎是兩眼一抹黑。起初譚霏玉把手機拿出來當手電筒照,沒多久發現手機屏幕上也覆上薄薄一層沙,怕沙子鉆進里頭把手機搞壞,他只好把手機收起來,憑著遠處零星幾塊招牌燈箱的亮光前行。
風越來越大,迎面而來的風推得譚霏玉每邁一步要比平時花更多力氣,還沒進景區爬山,僅僅在平地上走一小段路,他已經微微喘氣。
但與天斗其樂無窮,譚霏玉憑空冒出一種自己在和大風玩兒推推樂游戲的中二念頭,又艱難地往前繼續邁步。
原本預計走十幾分鐘的路程,譚霏玉走了近半小時,好容易到了鳴沙山景區檢票口,那里站著好些和他一樣頂著風沙等開園的游客。
他聽到有人說:“這沙塵暴刮得太厲害了,可能要閉園。”
另外有人應和:“不能吧,要閉園的話不得提前通知嗎?”
“今天這沙塵暴是突然刮起來的,怎么提前通知?”
“我感覺不會閉園,這邊沙塵暴很常見,這種程度閉什么園。”
“我們大老遠過來的,就來這么兩天,今天要是爬不上去看不了月牙泉,以后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機會了。”
“誰不是呢。”
七點一到,工作人員趕過來,沒明確說不開門,但又說由于突發大風沙塵天氣,為保證游客安全,景區將延遲開放,等天氣好轉重新開園了會再行通知,但具體什么時候能開,現在也沒個準數。
有些游客還想爭取,說來都來了,被拒絕后眾人哀怨幾聲,各自散了。
譚霏玉在原地等了會兒,也打了輛車回去。
他做好了冒著風沙爬山的準備,誰知老天這苦也不讓他吃。
他最善自我開解,轉念一想,人生之中總有很多求而不得的時刻,如果這都是有定數的,那么他這次白來一趟,下次想要什么就不會再撲個空了吧。
到了民宿附近,譚霏玉看隔壁的小超市竟然開了,先拐了進去,準備隨便買點吃的。手機一振,有人給他發了信息。
孟亦:我那本書真的一點希望都沒了嗎?
譚霏玉盯著手機屏幕看,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回,隨著屏幕變暗,他強行明媚的心情也跟著暗了下去。
就像電量耗盡關機的電子產品,被強制重新啟動后還是撐不了多久就會休眠。
最后譚霏玉在超市里拎了幾瓶啤酒走了,又隨便點了個外賣。
他回到房間脫了外套抖了抖沙子,給孟亦回了個鞠躬道歉的表情包。對方馬上一個電話打來:“喂,石榴。”
“喂,孟老師。”譚霏玉一邊扒拉著頭發,他剛才戴了帽子,頭發里沒進多少沙,但發型已然全塌了。他拉了張椅子坐下,“怎么那么早?”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