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幅‘含飴弄孫’雖無孫,‘安享清?!漠嬅妫故亲屗X得諷刺。
宋屹聽到動靜抬起頭,看到沈南安,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,但也沒有了往日的戾氣,只是帶著一種復雜的審視:“回來了?”
“侯爺。”沈南安行了一禮,目光掃過溫順的趙氏,“看來侯爺與趙姨娘相處甚好?!?/p>
趙氏連忙起身,恭敬地向沈南安行禮:“大小姐?!?/p>
宋屹擺擺手,示意趙氏先退下。
趙氏溫順地應了一聲,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,還體貼地關上了房門。
書房里只剩下他們二人。
“找本候有事?”宋屹直接問道,聲音低沉。
“是?!鄙蚰习沧叩綍盖?,語氣平靜。“陛下擢升云舒為左副都御史,兼國子監祭酒。正三品。”她語氣平淡,仿佛在說一件尋常事。
宋屹瞳孔微縮,握著花譜的手指收緊了幾分:“左副都御史國子監祭酒好大的恩典!陛下這是把你架在火上烤!”
“恩典越大,代價越大?!鄙蚰习材抗庵币曀我?,“陛下今日,特意‘關心’了侯爺的‘清閑之樂’,言語間,對侯爺繼續操勞兵甲之事,頗感‘憂慮’。”
宋屹臉色瞬間變得難看,冷哼一聲:“憂慮?他是等不及要收走我宋家的兵權了!我宋屹為他沈家賣命幾十年,如今老了,不中用了,就想一腳踢開?”
“侯爺此言差矣?!鄙蚰习舱Z氣冷靜,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鋒利,“不是陛下要踢開您,是您手中的兵權,成了懸在陛下頭頂的刀。臥榻之側,豈容他人鼾睡?何況是京畿重兵?您若執意握著不放,今日的‘清閑之樂’,明日就可能變成‘闔府之憂’。還是說,侯爺想賭一賭,陛下對您的‘顧念舊情’,能抵得過他對皇權安穩的執著?”
她的話像冰冷的刀子,剖開了宋屹最后一絲僥幸。
“那那你說如何?”宋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虛弱。
沈南安微微俯身。
“交出去?!彼穆曇魯蒯斀罔F,“主動交出去,還能換個體面,換一份陛下對鎮寧侯府未來的‘照拂’。用這枚虎符,換侯府平安,換您安享晚年,換趙姨娘和您未來子嗣的一份前程。值了。”
她目光灼灼:“侯爺,您戎馬半生,所求為何?是手握重兵,夜不能寐的權柄,還是闔家安寧,子孫綿延的福澤?玉嬌妹妹已經不在了,您還想看著侯府再經歷一次動蕩嗎?陛下想要的,不過是一個安心。給他這個安心,侯府才有真正的太平?!?/p>
宋屹死死盯著書架深處,眼神劇烈掙扎。
這是他半輩子權力的象征,是他宋家榮耀的根基。
要親手交出去,無異于剜心割肉。
然而,沈南安的話,字字句句敲在他心上。
王氏的瘋癲,玉嬌的早逝,皇帝的猜忌,還有窗外那難得的,帶著煙火氣的寧靜這一切交織在一起,壓垮了他心中最后的不甘。
他頹然地閉上眼,長長的,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氣地嘆了口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