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報仇?”林婉柔發出幾聲冷笑,緩步從高臺上走下來,步態優雅,“那個男人?他剛愎自用,貪婪愚蠢,落得如此下場,不過是咎由自取。我為何要替他報仇?”
沈南安眼神微動:“哦?不是為了令尊?那費盡心機,甚至不惜暴露你苦心經營的這個……‘香堂’,把我綁到這里來,所為何事?”
林婉柔停在沈南安面前幾步遠的地方,那雙曾經清澈無辜的眸子,此刻深不見底:“你抓了我的人。那個在貢院里被你傷了腿,關在地牢里的人。”
“那個死士?”沈南安挑眉,“他是你的人?看來林姑娘這‘香主’做得,倒比令尊的侍郎更有權勢。為了一個手下,不惜動用如此力量,值得嗎?”
林婉柔嗤笑一聲,眼中閃過一絲不屑,“只要我的人能回來,這點風險算得了什么?他對我有恩,救命之恩。我林婉柔行事,有恩必償,有債必追。”
“有恩必償?”沈南安捕捉到她話里的信息,“所以,策劃貢院縱火,制造混亂,是你做的?”
林婉柔沒有否認,只是淡淡道:“是,也不是。你沒必要知道那么多,現在,他落在你手里。”
“所以你選擇直接綁了我,來交換?”沈南安語氣帶著一絲嘲諷,“香主大人,既然你能把我從督察院后巷綁走,為何不直接去劫獄?憑你手下這些人的身手,強攻地牢雖然會損失慘重,但也未必沒有一線機會救出你的人。何必繞這么大一個圈子,冒更大的風險來綁朝廷命官?倒像是……怕傷及無辜?”
沈南安的話,像針一樣刺中了林婉柔刻意維持的某種姿態。
林婉柔平靜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,她盯著沈南安,眼神銳利起來:“宋云舒,你很聰明。不錯,劫獄動靜太大,必然血流成河。督察院那些看守,他們只是履行職責的兵卒,罪不至死。我雖非什么良善之輩,卻也分得清該殺誰,不該牽連誰。更何況……”
她頓了頓,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:“在坤寧宮那段日子,看夠了人命如草芥,也看夠了那些冠冕堂皇之下的齷齪。我不想為了救一人,再添更多無謂的殺孽。”
她深吸一口氣,壓下眼底翻涌的情緒,重新恢復了那種掌控一切的冰冷:“現在,用我的人,換你的命,很公平的交易。放了他,我立刻放你走,保證你毫發無損地回到你的督察院,繼續做你的提學御史。如何?”
山洞里一時寂靜,沈南安的目光在林婉柔臉上逡巡,似乎在衡量她話語的真偽,也在評估她這個人。
“公平?”沈南安忽然笑了,笑容里帶著一絲洞悉,“林姑娘,你這話,恐怕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吧?你費盡周折綁我來,僅僅是為了換一個對你‘有恩’的死士?若真如此,你此刻該是心急如焚,而不是像現在這樣,氣定神閑地跟我談條件。你就不怕我在地牢里的手下,已經把你的恩人‘照顧’得只剩半條命了?”
林婉柔眼神一凝。
沈南安向前一步,無視了周圍黑衣人瞬間繃緊的殺氣,直視著林婉柔的眼睛:“讓我猜猜。你真正想要的,恐怕不只是那個人。你更想要的,是借這個機會,確認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‘提學御史’,這個扳倒你父親的人,究竟是你的敵人,還是……有可能成為你可利用的幫手?”
林婉柔的瞳孔驟然收縮,臉上最后一絲偽裝徹底褪去,只剩下被戳穿心思的惱怒。
她沒有說話,但緊抿的唇線和驟然銳利的目光,已經給出了答案。
沈南安了然地點點頭,語氣平靜無波:“看來我猜對了。香主大人,你和你父親確實不同。他眼里只有權勢和貪婪,而你……你的野心更大,也更懂得隱藏。不過,有一點你說對了。”
她微微側頭:“用我來換你的人,確實是個‘公平’的交易。我答應你。”
林婉柔眼中閃過一絲詫異,似乎沒料到沈南安答應得如此干脆。
“不過,”沈南安話鋒一轉,目光掃過洞壁上那幅猛虎下山圖,又落回林婉柔身上,“放人需要時間,也需要一個合理的方式。我總不能現在寫張條子,讓你的人拿著去督察院提人吧?那跟送死有什么區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