尉遲恭心中了然,皇后娘娘一向賢良淑德,崇敬禮佛,平時最喜取寺廟行香,自前段時間太子失蹤后,便孤身進青燈寺,求佛祖保佑太子平安歸來。
眼下,太子倒是真就平安歸來了,就是不知道此番在外遭遇,是否兇險。
尉遲恭斂下心中情緒,揚起笑容恭敬地請太子坐下,這才道:“太子殿下剛回宮,按道理說,宮中應當是有許多政務要處理的,在下如今將太子請出來,實在是家父有所牽掛。”
太子神色淡淡,身形修長,坐在一旁,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緒,聞言只抬了抬眼,淡笑道:“尉遲先生有心了。”
他情緒很淡,尉遲恭瞧不出來什么,心下有些沒底,于是拱手對著太子道:“殿下,對您前段時間遇刺之事,家父深表痛心,在下也十分懊悔當日沒保護好殿下,在下應當跟隨殿下左右,不讓殿下受到一點傷害,誰知,那日竟有歹人想謀害殿下。”
他滿臉的懊悔和憎恨:“殿下放心,在下這段時間一直在調查當日之事,一定會盡快給殿下一個答復。”
他深深譴責道:“都是在下的錯,是在下玩勿職守,還請殿下責罰。”
太子抬了抬手:“孤并未責怪你,尉遲將軍,那日已經做得夠好了。”
尉遲恭心中一怔,想抬頭看清太子臉上的表情,卻不得不低頭恭敬行禮,他暗自揣測著這話。
太子究竟知不知道什么?
是他在隱忍蟄伏,還是說,太子當真如傳聞中所言,溫良仁厚?
他從自己的繁雜思緒中回過神來,再次抬起頭時,面上的情緒盡數斂去,誠摯道:“殿下宅心仁厚。”
他抬手舉起桌上一杯金樽清酒,面向太子道:“殿下性子純良溫和,不責罰在下,但是在下卻不能不譴責自己,今日特地設宴一表在下心意,還請殿下笑納。”
他率先將金樽中清酒一飲而下。
太子眸色深邃,玉容清潤,嘴角牽起了一絲弧度,看著他飲下酒釀,卻也沒其他動作。
緊接著,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,一個接一個身姿曼妙、薄紗覆身的舞姬從外面齊整地低眉走進。
脂粉味撲面而來的一瞬間,太子眼底的情緒幾不可察地晦暗下來。
尉遲恭小心揣度著太子的情緒,見他見到這一幕面上沒有過多情緒,面色淺淡含笑,心也慢慢放下來。
他笑道:“殿下,趁著今日好不容易出來一趟,在下讓婢女準備了一只舞曲。”
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身側的人,隨后便將目光放到眼前的舞姬身上。
立在太子身側的侍衛不由嗤笑一聲,想拿女色來賄賂他家殿下?現在的尉遲將軍府這么沒腦子了嗎?誰不知道他家一向端守自持,不近女色?
每次有朝臣私下宴請他家殿下時,他家殿下向來不會這些,饒是再驚艷妖嬈的舞姬在前,殿下也不為所動。
侍衛心底暗暗嘲笑一聲,旋即便將目光移向身側的人,瞧,他家殿下仍舊是那副無動于衷、面色清淡疏遠的模樣……
等等——
侍衛看到那只骨節分明的手,原本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那只金樽,忽然修長的手指微滯,驀地收緊了酒杯,淺淡的膚色上顯出交錯的青筋。
侍衛眼神緩緩向上,看見他家殿下的眸色忽然晦暗下來,像是潑了墨的水墨畫,沉靜幽寂,一動不動望著前方。
侍衛目光放到前面,看到一群衣袂蹁躚的舞女,身姿嬌柔地舞動著。
光影穿梭間,她們面上覆著的面具反射出熠熠金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