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朗聲喚白羽進來。
裴簡將東西往案上一放,苦口婆心。
“明光,你別拒絕,這事看似簡單,其實內里也有學問。你看你家里沒通房,你也從來不去秦樓楚館的,對春宮更是嗤之以鼻,人再聰明也難擅此道,你門門功課得甲首,難道這一門就不爭一下……”
晏元昭拿起麂皮包裹,動作干凈利落地揣進裴簡衣袋,將人往打簾進來的白羽方向一推,“白羽,送裴世子走!”
窗外雨絲漫天,極目不見人影。
咔嚓一聲,蓮花鎖迎鑰而開。沈宜棠愈到緊要處愈冷靜,無聲地拉開抽屜。
映目是那本由她手遞還給晏元昭的琴譜。
她手指停了停,慢慢撥開琴譜,宛如撥云見日一般,看到了安靜躺在下面的那樣東西。紅漆漆的皮,薄薄的脊,半舊不新的樣——價值五千金的賬簿。
沈宜棠心頭一喜,趕忙拿起來翻看。
數頁翻過,女郎兩彎遠山眉不自覺地蹙起。
又一閃劃過庭院,白光再次劈亮斗室,剛好照見沈宜棠煞白的臉。
情意濃熱情而冒失地送上她的唇。……
昨夜急雨驚雷來勢洶洶,但只橫氣到二更天就散了。
驕陽烘烤一整個白日,把地面烤得干透,意猶未盡將落未落,縮成金紅一團散射萬丈光芒。碧紗窗上映出一道紅影,連帶著窗下靜坐的女郎腮上也亮亮堂堂,平增嫵媚。
“你今日怎么突然安靜了?”晏元昭放下紙筆,不經意地走到沈宜棠面前,“在想什么?”
沈宜棠心思不定。東西在手,后日她借著回沈府的機會拿去交差,換了酬金打包袱跑路,再也不做見鬼的沈娘子。
她也不怕晏元昭發現賬簿失竊,在他懷疑她之前,她自信能夠逃之夭夭。
但內心還是晃晃蕩蕩的。
“什么也沒想。”她換上笑臉嗔道,“我總擔心自己沒話找話吵到你,但我安靜了郎君又不習慣,看來你還是喜歡我吵一點。”
晏元昭當然不認,“我是怕你有話不說出來,憋壞了。”
沈宜棠當真想起一個她憋了很久的疑問。
“話說,為什么我每次提起琴,郎君都閉口不談,表現怪怪的?這個問題在我肚里存了好久,憋得我難受死了,現在我們快要成夫妻了,應該可以告訴我了吧。”
晏元昭有些意外,微怔一瞬后道:“原來你好奇此事,與你說了也無妨。我自幼隨父親習琴,但十四歲后就不再碰了,這其中原因——”
沈宜棠來了興致,從琉璃盞里摸了枚紅皮荔枝,邊剝邊聽。
晏元昭停了停,直言道:“與父親的去世有關。他并非外界所說的暴卒,而是死于兇殺。”
沈宜棠輕輕地“啊”了一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