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位于中部平原,水道不多,京人諳識水性者寥寥。即便是秋明、連舒這種經(jīng)過嚴格訓練的侍衛(wèi),也只是勉強不算做旱鴨子的水平。
晏翊鈞生時愛好山水,常帶晏元昭一起登山望遠,鳧水涉溪。當年為營建聽山居,父子二人還曾花了七天時間游遍落霞諸峰選址,是以晏元昭對山中各處都不陌生。
“別廢話了,我熟悉這里,我去最合適,你們趕緊繞道下去接應。”晏元昭縛好繩,又命白羽將身上衣裳撕出幾根布條,他拿來包手。還接來白羽背的兜袋,系在腰間用來裝物。
連舒還欲勸,“可您是主子,千金之軀的貴體,萬一有閃失……”
“你以為我是去送死的?”晏元昭冷聲道,“我心里有數(shù)。”
眾人莫敢再攔,眼見晏元昭做好準備,勁腰一轉,轉瞬沒進青蒼林木。
……
午陽燦燦,日影隨風穿過青樹翠蔓,不斷變得稀薄,至谷底已殊無暖意。
沈宜棠艱難抬起千擔重的眼皮,遙望山崖上一片晴朗翠光,shi淋淋的后背緊貼冷硬石面,腦中唯有流年不利四字。
她本在山洞里安心等待云岫找人救她,誰知小半個時辰過去,一條有她手臂粗的綠頭蛇突然從洞中孔隙里游出來,吐著紅信子,嘶嘶叫。
一語成讖,沈宜棠悔不該編一條蛇出來。
她折下一截樹枝將蛇趕走,然而很快孔隙里又跑出幾條,齊齊游向她,她一時不察,被一只身上長滿紅紋的咬中左小腿,鮮血直流。沈宜棠慌不擇路逃出山洞,躲到樹上,然而群蛇相繼追上。
她逃無可逃,呼云岫無人應,萬般無奈
下從袖袋里掏出了繩索。這是她為了以防萬一備在身上用于自救的,哪里想到這就派上了用場。
用繩勾住樹心,她繼續(xù)向下爬。
可再要找到能供寄身的地方何其難。崖壁上漸漸石多樹少,沈宜棠勉強找到一塊凸起的巨石抱住,孤懸半空,暫時歇腳。
時間一點點過去,繩索借不上力,她的手臂很快酸麻,腿上疼痛,沈宜棠心知挺不了多久,飛刀斬斷沒用的繩索,試著攥著樹藤又溜下幾丈,還撕下一截帕子綁在藤上留痕跡。
就這樣溜溜停停,她滑下崖壁大半,忽覺離谷底比崖頂還近些。上面奇石碧樹成障,她甚至再望不到頂,聽不見崖上一點聲音。
此時位置,神仙來也難救。
沈宜棠苦笑,何謂作繭自縛,這便是了。
低頭望去,四壁聳峭的深谷擁著一池深水,靜謐而幽邃。比起磨得她手掌鮮血淋漓的石壁,竟是個更好的去處。
她扔了枚石子探去,離水的距離,水的深度,便心中有數(shù)了。
摔不死她。
她江南水城長大,河溪等閑泅渡,鳧水不是問題。
與其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掛在壁上,不如下到谷底等人救,起碼不用擔心生命安危。
打定主意,沈宜棠踢掉靴子,咬緊牙關,吸了一口長長的氣,蹬壁凌空直墜深潭。
十幾丈的距離化作刮痛耳梢的一刃風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