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低頭笑著,把曬好的藥材裝進布袋,繩子系得又快又好,像打了個漂亮的結。
“您也該歇著了,明日還要去看新蓋的驛站。”她把布袋放進藥柜,鎖頭“咔嗒”一聲合上。
黃寧嗯了聲,卻沒動,見她袖口沾著的泥土還沒洗凈,想必是白日里采川貝時蹭的。
她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,抬手捋了捋袖口,指尖在布面上蹭了蹭。
“那我先回了。”黃寧轉身時,碰倒了門邊的掃帚,竹枝落地的聲響在夜里格外清。
她彎腰去撿,發間的銀簪在燈光下閃了閃,照亮了她鬢角的一縷碎發。
黃寧伸手想幫她別好碎發,手伸到半空又停住,轉而撿起掃帚遞給她。
她接過掃帚時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,像觸到了炭火,猛地縮了回去。
門關上時,他聽見里面傳來藥碾轉動的聲音,吱呀吱呀,像在數著夜里的時辰。
回到府中,黃巢還沒睡,正蹲在院里磨刀,刀刃在月光下閃著寒光。
“明日驛站要釘門牌,這刀得磨快些。”黃巢往刀上潑水,水珠在刀刃上滾成小珠,亮晶晶的。
黃寧坐在石階上,看著他磨刀,火星濺起來,落在地上,像轉瞬即逝的星。
“西邊的獵戶派人來說,鹿筋鞣制好了,讓去取。”黃巢用拇指試了試刀刃,滿意地點頭。
黃寧想起那些鹿筋,泛著淡金色的光,做弓弦定是極好的。
“讓兵器坊的人去學了嗎?”他問,黃巢往磨刀石上撒了把鹽,說是能讓刀刃更利。
“學了,獵戶說他們還想學制箭,說以后獵物多了,能換些糧食。”黃巢把刀擦干凈,收進鞘里。
黃寧笑了,“讓他們學,學會了就給他們分些鐵料,自己做的箭用著順手。”
遠處傳來打更聲,梆子敲了三下,夜已深了。
黃巢打著哈欠往房里走,“將軍也早些睡,明日驛站的大梁要上,得去盯著。”
黃寧嗯了聲,見院角的老槐樹下,有只野貓正舔著爪子,見人來,嗖地躥上樹,樹葉簌簌落了幾片。
他回到房里,案頭的姜茶還溫著,紅糖已化在水里,甜絲絲的。
喝了姜茶,躺在榻上,卻沒睡意,耳邊總響著醫療所的藥碾聲。
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紙,在地上投下槐樹的影子,像幅淡墨畫。
他想起前太守的女兒教農夫用草木灰當肥料,想起她藥籃里的艾草,想起她遞川貝時微涼的指尖。
天亮時,黃寧是被一陣馬蹄聲驚醒的。
披衣出門,見驛站的工匠騎著快馬趕來,手里舉著塊木牌,上面寫著“驛站”二字,漆得通紅。
“將軍,大梁已備好,就等您去上梁了。”工匠翻身下馬,馬鞍上還沾著草屑。
黃寧點頭,剛要吩咐備馬,見前太守的女兒提著藥籃從對面走來,籃子里放著塊紅布。
“這是給大梁披的紅布,我用蘇木染的,不容易褪色。”她把紅布遞過來,布角繡著朵小小的蒲公英。
紅布上還帶著淡淡的藥香,想必是和藥材一起晾曬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