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……是運遺l的板車沒擺正。”保衛干事結巴著。
陸琛卻看向地面。水泥縫隙里,幾點新鮮泥印蜿蜒向冷庫鐵門——形狀正是六趾蹄印。
(三)
雨更瘋了。
陸琛攥著試管沖出殮房時,一道慘白的閃電劈開鉛灰天幕。雷聲炸響的瞬間,他聽見了。
不是雨聲,不是雷聲。是成千上萬道哼鳴從豬欄方向涌來,低沉黏連,碾過鼓膜直插腦髓。那調子詭異地耳熟……是《雨打芭蕉》!可每段旋律尾巴上都拖著黏稠的顫音,像含著一口血在唱:
“dax
ongl
yangx……(回來了)”
他沖向最近的三號豬欄。老耿頭正扒著鐵欄發抖,飼養員小趙癱坐在泥水里。欄內上千頭生豬齊齊面朝西北站立,嘴筒微張,喉管隨著哼鳴規律鼓動。它們眼珠蒙著層乳白翳膜,倒映著閃電青光。
“耿師傅!”陸琛扶起老人。
“苗……苗話……”老耿頭牙齒磕得咯咯響,“它們在唱‘回來了’!”
欄內一頭最壯的黑毛豬突然轉頭。沒有眼白的漆黑眼珠正正盯住陸琛,哼鳴聲陡然拔高。
豬群騷動起來,蹄子刨得泥漿飛濺。
陸琛猛地倒退一步,褲腳濺上幾點溫熱泥斑——那泥里混著縷縷幽藍。
(四)
任主任辦公室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。
陸琛把試管推過桌面:“病豬肉樣本加食用醋精后ph值異常,建議封存全廠生豬送檢。”
任紅梅翹著腿,指甲油剝落的指尖捏著奶油瓜子:“小陸啊,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。”她剝掉瓜子皮,肥厚嘴唇彎出笑紋,“可眼下全國學大寨抓生產,你搞封廠檢疫?耽誤了國慶節豬肉供應,這責任——”瓜子殼在“責任”二字上重重一敲。
“王志強的遺l也有通樣癥狀。”陸琛盯著她領口油亮的汗漬,“我申請病理切片。”
“啪!”任紅梅的搪瓷杯墩在桌上,半杯茶葉水潑濕了死亡證明:“我說了多少遍!志強是水土不服!貴州那地方毒蟲多,瘴氣重,染點怪病有什么稀奇?”她突然傾身壓向桌面,雪花膏混著汗味撲面而來:“你剛調來三個月,有些事……別太較真。”
窗外豬哼聲浪一陣高過一陣。
任紅梅的胖手按住電話機轉盤:“喂?總務科嗎?派兩個人去豬欄,把帶頭哼歌的瘟豬處理了!對,就現在!”
(五)
陸琛回到殮房時,冷庫的氨氣味濃得嗆眼。王志強的遺l已被白布裹嚴實,停尸臺邊水漬未干。
他蹲身查看地面——那些六趾蹄印消失了,只留下被水沖淡的拖痕,蜿蜒到冷庫厚重的鐵門前。
鑰匙插進鎖孔時,金屬冰得他指尖發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