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黑的長發僅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松松挽起,幾縷發絲垂落在光潔的頸側。
她微微垂著頭,面紗被風輕輕吹動。纖長白皙的手指捧著一卷泛黃的古籍,神情專注而寧靜,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。
整個人純凈美好得像一幅被時光遺忘的古畫,散發著不染塵埃的靜謐光輝。
軒轅昭屏住呼吸,生怕一絲聲響驚擾了這畫中仙。方才所有的焦躁、不甘、疑慮,在這一刻奇異地平息下去。
或許是陽光太暖,或許是看得太久,她似乎察覺到了異樣的注視。
輕輕抬起頭,兩人的目光就這樣撞上。
軒轅昭心頭猛地一跳,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。
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她的眼睛,狐貍眼的形狀,眼尾微微上挑,弧度優美而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魅惑,瞳孔是剔透的琥珀色,在陽光下流轉著靈動的光暈。
這雙眼睛,像極了他后宮那位眼角也微微上挑的賢妃。不,不是她像賢妃,而是賢妃的眼睛像她。賢妃那幾分相似的神韻,在眼前這雙眼睛面前,不值一提。
記憶如同開閘的洪水,洶涌而至!一個驚人的念頭在軒轅昭腦海中閃過——云嬋才是真正的飄飄!
所有的疑惑似乎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。為何初見便覺莫名悸動,為何會為她失態失眠,為何她的“塵緣已了”讓他如此不甘,為何她的丫鬟會喚他“宋公子”?
只因為她就是山寨中的小麻子,他的妻子于飄飄。
“公子不該前來。”她合上書,語氣客氣而疏遠,仿佛只是面對一個普通的香客。
軒轅昭有一瞬間情緒上頭,所有的怨氣都要在這一刻爆發出來。
他想問她去了哪里?為什么當年要失約?為什么明明認出了自己,卻假裝不認識他?
可話到嘴邊,他卻說:“怎么不該來?我是來找一本經書的。”
云嬋有些窘迫,她深呼吸一口,掩蓋自己的尷尬:“公子請自便。”
軒轅昭看向她懷中的書:“《道德經》,我找的,正是這本。”
云嬋將書卷輕輕遞出,動作帶著疏離:“既是公子所需,請便。”
軒轅昭接過她手里的《道德經》:“在下對道法經典也略有涉獵,不知可否指教一二?”
“但說無妨。”
他隨意翻開一頁道:“聽聞此卷精妙。不知道長可有所得?”
云嬋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意,她緩緩開口道:“經云:‘致虛極,守靜篤。萬物并作,吾以觀復。’。執著如水中撈月,鏡里觀花,皆是虛妄。”
“貧道于此卷中,見眾生相,亦見己心。貪嗔癡妄,皆是苦源。唯有放下心中執念,方能得大自在。”她抬眸看向窗外,目光穿越層層秋葉,仿佛在凝望著更遙遠的地方:“人生如夢,浮華如云煙。唯有心如止水,方能不被外物所擾。”
她滔滔不絕道:“過往種種,皆如鏡花水月,轉眼即逝。何必執著于那些虛幻的影像?紅塵俗世的恩怨情仇,在大道面前都是虛妄。真正的自在,是放下一切執念,回歸本心的寧靜。”
這番話字字珠璣,每一句都仿佛在說給軒轅昭聽,又仿佛是她內心的獨白。
“放下?”軒轅昭的瞳孔驟然收縮,這個詞像一根針,狠狠刺入他剛剛還狂喜的心里。
胸腔里那股被強行壓下的怨氣和不甘瞬間翻騰起來,他幾乎是咬著牙追問:“道長所指的‘執念’,具體為何?放下——又是放下何人、何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