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沉舟胸腔里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窒悶感,在她這聲平靜的“明白了”之后,非但沒有減輕,反而像灌了鉛一樣沉甸甸地墜下去。
他喉嚨發緊,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:“你……能明白就好。”這話是說給她聽,更像是在說服自己。
他需要她明白這現實的溝壑,需要她“知難而退”,需要她……離他這個注定沒有結局的人,遠一點。
許薇意再次點頭,動作帶著一種奇特的篤定。
她向前傾身,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起,像只發現了獵物弱點的貓兒,唇角勾起一個狡黠又充滿生機的弧度:
“我明白的是”她一字一頓,聲音不高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你對我的喜歡,還是有點少。”
陸沉舟一怔,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。
許薇意臉上的笑容擴大,帶著近乎張揚的自信:“要是你的喜歡能再多一點,再多一點……等它滿了,漫出來了,多到你自己都捂不住、藏不了的時候,”她微微歪頭,盯著他驟然收縮的瞳孔,“陸沉舟同志,你就不會再說什么‘有緣無份’的廢話了。”
她的話像一把燒紅的烙鐵,猛地燙在陸沉舟的心口。
那“滿了”“漫出來”“捂不住”的字眼,帶著滾燙的、不容抗拒的侵略性,粗暴地撕扯著他用理智和自厭筑起的高墻。仿佛看到自己精心維持的平靜假象在她的話語下寸寸龜裂。
腦海里,許薇意再次“看”到的心動值像是被投入滾油的冷水,劇烈的、瘋狂地翻騰起來,數字飆升的幻聽幾乎蓋過了窗外的雞鳴。
那數值不再是穩定的跳動,而是像失控的拖拉機引擎,突突突地向上猛沖,瞬間突破了之前所有的峰值,帶著一種要沖破某種無形桎梏的決絕!
陸沉舟的呼吸猛地一窒,他想反駁,想用更冰冷、更決絕的話語把她推開,想重申他們之間那道無法逾越的鴻溝……
可他看著她,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,嘴唇翕動了幾下,卻最終——
“行了。”許薇意抬手拍拍他的肩膀,像是彈灰一樣隨意,“我們都不要為難自己,把未來交給時間,好嗎?”
陸沉舟一直盯著她的眼睛,“許薇意同志,有沒有人跟你說過,你是個做政委的好苗子。”他說話的時候笑了,從不容置疑的拒絕,變成慢慢熔化的冰川。
許薇意也笑了,“是嗎?以前沒人說過,不過現在知道了。”
陸沉舟其實在賭,但他不是在賭他自己,而是在賭。
賭她,會在一年之內放棄。
賭她只是現在年紀小,等之后就會明白他們之間不是交給時間就可以。
而他要做的。
就是等。
等她失去興趣
等她放棄。
等她離開自己。
這樣,也不枉他對她的這一點喜歡。
對得起她對自己的那點執著。
全了這一份的年少輕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