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唐大宇仿佛沒看到他的反應,繼續用那種閑聊般的語調低語,目光卻銳利地掃視著遠處獄警的動向:
“雷耀揚同高文彪……實在夠狠。”
“但他們估唔到,你老豆仲留咗后手。也估唔到,你條命,硬過石頭。”
他冷笑一聲,鼻梁上的鏡片在陽光下透著寒意,猝不及防地反射進程嘯坤狹長的眼眸里:
“不過,這樣被人當雀鳥關一世,同死有什么分別?xiong口的傷,不痛嗎?心口的恨,不燒嗎?”
每一個字,都像燒紅的針,又穩又準地扎進程嘯坤的神經!
痛和恨,無時無刻不在灼燒他!他幾乎要控制不住低吼出聲。
冬日的午后陽光并不毒辣,卻穿透囚服,燒灼著程嘯坤xiong前未完全愈合的傷口,而唐大宇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,再次飄來,帶著致命的誘惑:
“想報仇?想出去?靠別人看住有什么用?靠你自己龜縮在角落更是沒什么用!唯一的路,不如扮癲———”
“徹徹底底扮!食飯時抓屎抹墻,瞓覺時鬼哭神嚎,見人就傻笑流口水…點樣核突點樣來!”
“要癲到連看住你的人都覺得你徹底廢了,沒有威脅!費事再浪費人力睇實你!”
“等他們松懈,就有唯一機會!”
“但你記住,不是一時三刻,你要忍!忍到他們信以為真!忍到他們覺得你只系一件需要處理的垃圾!到那時候……”
唐大宇的聲音低得如同耳語,卻帶著浸毒的寒意:
“自然會有人,幫你離開這個地獄。”
“出去之后,雷耀揚、高文彪……有仇報仇,有怨報怨!你老豆在下面,都等你親手了結這筆血債!”
低聲說完這番話,唐大宇仰起頭,扭了扭脖頸,仿佛只是活動了一下筋骨,便慢悠悠地踱步走開了,又漸漸消失在鐵絲網另一側放風的囚犯群中。
整個過程不過幾十秒,自然得像一次再普通不過的擦肩而過。就連遠處的特殊懲教人員似乎并未察覺異樣。
他的話,令程嘯坤僵立在原地,鬢角的冷汗,混合著眼角一絲極力壓抑卻仍舊滲出的、滾燙的液體。唐大宇的計謀,如同最惡毒的咒語,在他腦中瘋狂回響。
裝瘋!扮癲!像狗一樣活著!
忍受無盡的屈辱!只為了換取一絲松懈,換取一個渺茫的、復仇的機會!
xiong口的傷疤在陰冷的雨水中劇烈地抽痛,但更痛的,是心中那被徹底點燃的、名為復仇的毒火!絕望的深淵中,唐大宇遞來的不是救命的繩索,而是一把淬毒的雙刃劍——
一邊指向仇敵,另一邊,也必將深深割裂他自己。
程嘯坤緩緩抬起頭,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,石壁監獄高墻上密布的鐵絲網和崗樓,在灰暗的天空下顯得格外猙獰。
闃然間,一絲扭曲的、近乎瘋狂的笑意,緩緩爬上了他蒼白干裂的嘴角。
“扮……癲……”
干瘦的男人無聲地咀嚼著這兩個字,眼中最后一點屬于人的光彩也徹底熄滅,只剩下野獸般的、擇人而噬的殺意與決絕。
為了復仇,他甘愿將自己徹底獻祭給瘋狂的地獄!
九龍塘車行上的別墅中,拱形落地窗外,是對岸流金淌銀的璀璨夜景,如同一場盛大的、與己無關的煙火表演。
客廳中,雷耀揚獨自陷在寬大的沙發里,指間夾著一支燃燒的醋雪茄,煙霧在冰冷的空氣中盤旋上升,模糊了他臉上深鑿的輪廓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