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面前,放著一杯未動過的冒著熱氣的朱古力。還有一個毫不起眼的舊式運動包擱置在腳邊,里面裝滿鼓鼓囊囊的美金。
八點整,adrian準時出現。
他不再是漁船上的漁民打扮,只是依舊留著絡腮胡。洗得泛白的舊夾克下,套著一件皺巴巴的格子衫。今日,鼻梁上還多了副老學究一樣的厚厚眼鏡,肩上背著一個磨損的郵差包,活脫脫一個落魄的會計員形象。
只有那雙隱藏在鏡片后的眼睛,偶爾閃過的銳利精光,泄露了他非同尋常的本質。
鬼佬毫不客氣地在雷耀揚對面坐下,熟絡地點了一份菠蘿油和熱鴛鴦。
“雷生,早晨。”
adrian咬了一口菠蘿油,碎屑星星點點掉在桌上,聲音含糊,卻清晰:
“你要的稅單,有眉目了。”
“不過,這個納稅人的報稅記錄…做得相當藝術,抹得比cia線人還干凈。”
男人講著越來越流利的廣東話,從郵差包里掏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文件袋,他推到對方面前,但并未立刻松手。
雷耀揚意會,面無表情將腳邊的運動包輕輕踢到adrian腳下:
“r
adrian,請講重點。我要的是“應繳稅款”,不是“避稅技巧”。”
聽過他的話,adrian瞥了桌角下那黑色的運動包,用腳尖勾住包帶,這才松開按住文件袋的手,繼續啃他的菠蘿油:
“車寶山,真名。”
“蔣天養早年秘密送往美國的“種子”。”
“表面身份,是華爾街一家中型對沖基金的量化分析師,業績…相當亮眼,尤其擅長在金融危機中渾水摸魚。”
“irs盯過他幾次,但每次關鍵證據鏈都會莫名其妙斷裂,或者關鍵證人改口。手法…專業得不像華爾街,倒像我們irs內部的老手反偵察。”
說到這,adrian的語氣,明顯帶著一絲自嘲的欽佩。
聽罷,雷耀揚打開文件袋,看到里面大量經過處理的文件復印件、模糊的監控截圖、加密通訊片段,還有資金流向分析圖。
而這時,鬼佬把壓低聲嗓,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繼續說道:
“重點,在今年七月二日的泰國。”
“就在索羅斯狙擊泰銖、曼谷街頭燃燒彈亂飛的那天,根據我朋友截獲的部分碎片化通訊,他同蔣天養…當時在策劃一件大事——”
“劫持一架…當日下午從曼谷飛往香港的波音747航班。”
“因為那架飛機上,有東南亞幾個急需跑路的金融大鱷,還有…幾位身份敏感的政要家屬。”
這幾句話像是天方夜譚,令桌對面的雷耀揚的瞳孔連帶著心跳震蕩———
劫機?!
亞洲金融風暴爆發的核爆點!泰國宣布放棄固定匯率,泰銖自由落體,曼谷街頭的燃燒彈與絕望齊飛,整個國家動蕩不安…那日下午,曼谷飛往香港的航班…只有一趟波音747……是他耗費大量人脈和重金,將齊詩允送上那架唯一能離開暹羅地獄的航班!
市井冰室的渾濁,仿佛在瞬間凝固了,連同被蒸騰熱氣扭曲的空間一起,把他迅速帶回了那個世界末日般的時間節點。
那天,雷耀揚記得太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