遠處,白綠色天星小輪起起伏伏,碼頭上路人行跡疏落,尖東海風搖擺,吹散男人指縫間盤繞起的煙霧。
齊詩允雙手抱臂,靠在圍桿邊有意無意觀察雷耀揚側顏??傆X這幾日,他變得有些陌生。
直到現在為止,她仍舊覺得不可思議。大仇得報的暢快自然是有,但愁緒也漫上心頭。
下午乘車回佐敦的途中,電臺新聞里播報警方成功抓獲和合圖兩個核心成員的消息。而且短短幾日之內,不可一世的灣仔皇帝銷聲匿跡,但誰也不知,囂張跋扈的他已經殞命……
該說東英奔雷虎無所不能,還是無所不用其極?
“怎么?”
“被我型到講不出話?”
彈掉煙蒂,雷耀揚扭過臉,拉她手攥在掌心,笑得愜意。
“嘁,自戀狂?!?/p>
“我是被你驚到講不出話?!?/p>
女人剜他一眼,忍不住嘲諷反駁。即刻又轉臉,望向泛起粼粼波光的斑斕海面。
適才,當著阿媽的面她沒有問出口,但她深知程泰一死,港島黑白兩道肯定會有不小動蕩。而他最寶貝的仔現在身陷囹圄,可最終罪名未定,難保不會成為日后禍患。
齊詩允思索片刻,還是對雷耀揚說出心底憂慮:
“……程嘯坤…”
“他以后…又會如何?”
說話間,海風輕輕拂動男人額發。他神情平和看向她,語調卻陰冷淡漠:
“他會坐監,到死為止?!?/p>
風中飄曳著雷耀揚蔑視又篤定的尾音,短短八個字,卻已經將那人渣結局宣判。
他轉身反靠向鐵質欄桿,又啟唇道:
“二十克可卡因,按量刑足夠他在監牢度過五到八年。”
“而這五到八年之間……會發生什么意外?又有誰知?何況憎他們父子的人,不止你同伯母?!?/p>
聽他說完,齊詩允心中立即明了,頓感一股寒意滿布皮膚。但這個關鍵時刻,她告誡自己,千萬不能有婦人之仁。
即便程嘯坤不藏毒也是個社會敗類,這些年如果不是靠傻佬泰名聲庇蔭維護,誰又知他手上到底幾條人命?
解恨情緒似乎釋放到極點,她與雷耀揚達成默契共識。
須臾,齊詩允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,只覺令她迷惘的未來都隨仇恨消散而變得清晰,但面對身旁不惜一切為她的男人,心內始終覺得歉疚:
“雷生,就算我們已經是這樣的關系,但做被我利用的復仇工具…感覺一定很糟吧?”
“我猜你是不是時常在想:這女人真是茶煲,怎么跟她拍拖還要負責幫她做這么多事?”
她半開玩笑把真心話說出,見身旁男人的表情從假意的不屑和故作生氣,漸漸變成忍不住失笑的搖頭無奈。她又乘勝追擊,問得十分認真:
“雷耀揚,你有沒有后悔認識我?”
空氣似是安靜了幾秒,在揣摩彼此思緒的罅隙里,他轉過臉與她對視,態度也變得嚴肅又正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