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說名分上還沒斷,人卻一直窩在云家,早成了笑柄,聽說她那夫家,如今已在張羅著納良妾,預備開枝散葉了。
這分明是連正室的臉面都不肯給了。
先前聽聞這些事,沈木蘭還暗忖她夫家不是東西,畢竟夫妻一場,既已娶進門,何至于做得這般絕?
如今親眼見了云嬋這副嘴臉,才恍然大悟——原來都是有緣由的,指不定就是她這性子品行,實在惹人厭棄,才讓夫家寧可冒著與云家撕破臉的風險,也要將人退回來,這般心性,誰受得了?
沈木蘭心頭一凜:此事斷不能掉以輕心,必得暗中提點婉茵嫂嫂,叫她多些提防才是。
念頭落定,她目光沉沉掃過席間。
先是看向一旁的陳握瑜,見他正專注于臺上戲文,眉宇間尚帶著少年人的清朗意氣,不由得暗自搖頭——這孩子終究年輕,涉世未深,這些陰私算計的事,同他說了也是白說,反倒可能添亂。
再轉頭看江姨,見她正與婉茵低聲說著什么,眉宇間滿是慈愛,沈木蘭又輕輕嘆了口氣。
江姨雖是婉茵的親長,可一路上的相處,她話語里十句有八句都是對這個外甥女的看重疼愛,若是知道了這些腌臜事,怕也只會急得跳腳,萬一情急之下沖到云舅母面前去理論,那才真是沒事變有事,平白惹出更大的風波。
目光流轉間,終是落在了陸曜身上。
他正側耳聽著陸暉表哥說話,神色淡然,卻自有一股沉穩氣度,沈木蘭心神微動,漸漸有了計較。
云家的人,她沈木蘭不便出手,畢竟她是陸家出嫁女的女兒,與陸家隔了一層,若是貿然動了云嬋,打的可是云舅母的臉面。
于公于私,云舅母都先是陸夫人,為當家主母,然后才是她的舅母,當權人最忌旁人越權逾矩,自己若是越俎代庖,反倒會惹她心生芥蒂。
可陸曜表哥不同啊!他是舅母的親兒子,又是云家的親外孫,兩家血脈系于他一身,聽聞云家老太爺素來最疼這個外孫,且視若珍寶。
他若出面提點,陸夫人豈有不聽之理?便是云嬋,借她十個膽子,也不敢得罪這位表哥。
如此一想,沈木蘭心頭稍定,只待尋個機會,與陸曜說上幾句。
席間眾人各懷心思,連那未察暗流的陸曜,也正望著戲臺出神,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沿。
他想起方才借著酒意,同阿魚提了句“要個孩子”的話,她當時垂著眼睫,沒說什么,只輕輕“嗯”了一聲——那反應,倒讓他心頭七上八下的,反復揣度她究竟是何想法。
雖說先前他也說過,兩人年紀尚輕,子嗣之事不急。可眼瞧著暉二嫂的肚皮一天天鼓起來,陸家眼看著就要添新丁,他心里竟也生出幾分不甘人后的念頭來。
何況阿魚正當妙齡,早生養早恢復,若是今年能懷上個,來年再生上一兩個,三個也成——
陸家在他這一輩人丁實在單薄,母親當年生他時傷了根本,之后再無所出,這樁事一直是族老們暗地里詬病母親的由頭,所有的壓力便都壓在了他這個唯一的男嗣身上。
他自小便被教導要勤勉向學,要成為合格的宗子,肩上扛著千斤重擔。
如今長大成人,婚事定了,后宅安了,延續陸家香火的責任,便成了重中之重。
若是只生一個,他太清楚獨子的滋味了——那是日復一日的緊繃,是不能有半分差池的謹慎。
他舍不得將來自己與阿魚的孩子,也過上這般如履薄冰的日子。
多生幾個,將來悉心教養,彼此也能有個扶持,總是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