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說里面好熱鬧,也不止唱戲吃酒,許多小孩在這玩,從船頭跳到船尾,一艘艘花船間亂走。
他說沒意思,不如和她在這呆著。
她無法,拿出口袋里花繩之類,和他做些女孩子游戲。一晃便夜了,大人們急急來找。他挨了罵,堅稱自己沒在船上亂玩。
聽那些人吹唱,不如和姊姊呆在一塊自在。
哥哥們拿他逗笑,說那你可和沉家姊姊長久呆著,以后你還想上花船,也讓她跟著。弄得他很是羞憤,說不去,和她在屋里呆著。大人們哄笑得更是厲害,說他倒是討了個漂亮的。
“您的漂亮,很不一樣。”她身邊那太太突然說起恭維話。
沉知繁愣了愣,已經有些日子,沒有任何年長的女性夸獎過她,她不太習慣。
“您看起來,有一點愁,一點不一樣的愁。照片里,倒是尋常的一種風度,我們按著找過些女孩,可就是不起效。”
那太太嘬了口酒。
沉知繁不太意外,如今要是還不知道自己入了局,這幾年也是白過了。
“我自己家里,養了條小狗,每每瞧著它,總覺得自己是很慈悲的,憂傷于自己不是它的親母親,而是個人。”太太說完話,含著酒笑。
“您的愁,就像是這種慈悲。”
她舉杯,碰沉知繁的酒。又說人大概要來了,她就先走了。
沒一會兒,附近的房間,有推門聲傳來。
這過道很窄,總會撞見的,她并不去看,反而轉身朝外幾步。
她總記著他的目光會如何停在她脖頸上,如何撫弄下來,她以為不會有錯。
縱是踩在地毯上,軍靴的步子也很響。應當是他。
她回頭,卻看見有個女孩從拐角處跑來,樣子青春活潑,兩步就到季容期身前,面對面和他快活地講話。
她心里一顫,覺得自己故作姿態,卻正好同季容期對上了目光。
他照舊一幅聰明俊秀的樣子,眼神尚未相接的時候,除了滿溢的傲慢,沒有別的感情。她說不準他看自己的神情和過去相比有無變化,因為她很快就垂下了眼眸,絲毫不想回應他的笑。
沉知繁沒有為這樣的場合準備過,也不確定怎么應對妥當。所以,她仍是走上前,先向兩人問好,又對著那位明麗的小姐自我介紹,說她是季容期的表姐,如今在開廣告公司。原是有件生意上的事情想問問,若不湊巧,過會兒通個電話也行。
“你父親剛才和你說過,不得亂走吧。“季容期沒接腔,選擇對那女孩說話。
“這又不是什么機密地方。”女孩埋怨道,“不是什么人都進得來嗎?”
女孩煩躁地轉著洋裝的袖扣,花紋很是精致。
都做了這行,沉知繁是熟悉各大百貨的新貨品的,哪都沒有這般的樣式。
實在不行,她去勸勸這女孩,要她去和季容期談。沉知繁開始想些別的法子。
“是是是,的確不是什么好地方。我先走一步,你得跟著你父親回家。”季容期側過身,避開女孩。往前走的時候挽了沉知繁一把,說有什么出去講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