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強撐著站在旁邊的公關經理董石海背脊瞬間彎下去幾度,冷汗順著鬢角滑下:“周總……陳默現在失聯了,完全失聯,最后聯系時,他只是說考慮……”
周炎那布滿血絲的眼珠猛地轉向角落的王崇山,聲音像鈍刀子割肉:“舅舅——!”
他拖長的音調里淬著冰渣,“那個修車工的身份,你當時是怎么審的?‘確認無誤’這四個字能值我俊峰的臉面?!”
負責海選名單的王崇山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!
他強壓住哆嗦的欲望,腰背挺得筆直,聲音努力拔高維持著表面的鎮定和委屈:“周總!真的沒、沒問題!檔案!身份證!廠子里的考勤記錄!都查得真真的!就是社會底層!修了十幾年車!光棍!窮得叮當響!連蘇鳴的腳指頭都夠不上!都是這幫人為了賺黑心流量搞事!”
他試圖用斬釘截鐵的語氣掩蓋自己眼底深處無法控制的驚慌。
周炎死死地盯著他舅舅劇烈滾動的喉結和額角瞬間涌出的細密汗珠,心一直沉,沉到冰冷的谷底。
他不信!
但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!
他猛地推開王崇山,自己坐到電腦前,調出東海海選的高清后臺視頻。
慢放。
慢放。
再慢放。
高清鏡頭下,那個叫“陳默”的男人。
佝僂的背脊弧度幾乎形成僵硬的直角,肩膀塌陷得像承受著無形的重山。
拿著吉他的手,皮膚粗糙開裂如同老樹皮,關節粗大變形,指甲縫里嵌著深褐色的、洗不凈的油污印記。
看向評委席時的眼神,渾濁得像蒙了塵的玻璃珠子,底層人特有的畏縮、麻木,只有在抱起吉他撥響第一個音符的瞬間,才燃燒起一種驚人的、幾乎要將自己焚毀的狂熱。
而那件洗得發白、袖口磨損泛著毛邊、甚至沾染著機油點子的舊工裝……
每一個毛孔都透著真實的卑微與沉重!
和《小院的煙火》里那個穿著高級休閑衛衣、神色慵懶、氣定神閑甚至在和若妍斗嘴時帶著點“賤兮兮”痞氣的蘇鳴,簡直是云泥之別!
“真的……不是?”周炎看著屏幕上的定格畫面,自己的拳頭狠狠砸在桌面上。
挫敗、混亂和疑慮像毒蛇纏繞著他。
他煩躁地扒亂精心打理的頭發,目光掃過海選視頻里陳默表演時,正對著他的評委席主位——貝媛媛那張表情復雜、若有所思的臉。
他猛地拿起手機,撥通了號碼:“貝媛媛!立刻過來!”
貝媛媛很快走進氣氛壓抑的辦公室,精致的妝容下眉宇間也有一絲凝重。
快速瀏覽了熱搜標題。
她嘴角先是牽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:“陳默是蘇鳴?周總,你也信這種無稽之談?”
貝媛媛的語氣斬釘截鐵,但目光掃過屏幕上海選時的“陳默”特寫,尤其在那雙燃燒般的眼睛上停留片刻時,一絲極細微的不確定掠過她的瞳孔。
“那天我在場。三米距離,看得清楚。那就是一個被生活徹底榨干了精氣神的底層人。那刻在骨子里的卑微疲憊,那雙手上的每一道溝壑,做不了假!蘇鳴……”
她微微停頓,似乎在搜尋更確切的形容詞,“蘇鳴就算被踩到泥里,他那身骨頭也不會彎成這樣!他身上那種從骨縫里滲出來的……怎么說呢,叫自傲也好,叫疏離也好,藏不住。但這個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