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陸回意念所指之處,一條極其虛幻、流淌著暗淡灰白色澤的“河流”開始蜿蜒浮現。
它無聲無息,沒有源頭,亦不見盡頭,河面上飄蕩著絲絲縷縷如煙霧般的殘影,散發出濃郁的悲戚、悔恨與遺忘的氣息。
這僅僅是忘川的雛形,脆弱得如同幻影,卻已具備了滌蕩魂靈記憶的微弱法則之力。
…………
隨著冥界的初步形成,陸回也收回了意識。
他們已經回到了老村長家里,又是一番客套之后,陸回支走了所有人,獨留下了張松一人。
“冥使大人,有何吩咐。”
在見識過陸回的能力后,張松已經沒了叫他道兄的膽子了,自己不過一個有點微末道行的江湖騙子,在這等存在面前賣弄本領,其實在是小丑行為。
“吩咐談不上,只是張兄行走江湖多年,不知對那煉制尸兵的邪魔可有了解。”
陸回負手立于簡陋的堂屋之內,窗外夕陽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修長,仿佛與屋內漸濃的暮色融為一體。
聽到陸回的問話,張松渾身猛地一哆嗦,腰彎得更低了,幾乎要碰到自己的膝蓋。
他額頭上剛剛擦掉的冷汗瞬間又冒了出來,嘴唇哆嗦著,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懼:
“冥使大人明鑒!小…小的這點微末道行,不過是江湖上混口飯吃,哪里…哪里配知曉那等…那等真正邪魔的根腳!”
說完他偷眼覷了一眼陸回的表情,見其依舊平靜無波,心中更是惶恐,連忙補充道:“不過…不過小的行走四方,一些稀奇古怪、駭人聽聞的傳說倒是聽了不少,其中…其中就有關于…關于那種‘綠眼灰霧’邪物的零碎消息!”
陸回眼神微動:“哦?說來聽聽。”
張松咽了口唾沫,努力回憶著,聲音壓得極低,仿佛怕驚擾了什么:
“大人,小的年輕時游歷四方曾在西南邊陲一個叫‘瘴癘谷’的地方聽幾個老獵戶提起過。
他們說,谷里深處有時會飄出帶毒的灰霧,霧里偶爾能看到綠瑩瑩的光點,像鬼火,但比鬼火更…更瘆人!誤入其中的人,要么渾身潰爛而死,要么…要么就徹底消失,連骨頭都找不到!當地人都說那是‘霧妖’在捕食,專挑活人精氣……”
他頓了頓,臉上血色盡褪,聲音帶著顫抖:“還有一次,在北方靠近黑沙河一帶,小的曾遠遠瞥見過一個被屠戮殆盡的小商隊營地。
那場景…簡直是人間地獄!尸體全都干癟得像被抽干了水,脖子上有烏黑的指印,地上…地上還殘留著一絲絲沒散盡的、帶著腥臭味的灰霧!當時帶路的向導嚇得魂都沒了,連滾帶爬地逃,嘴里只念叨著‘綠眼老魔’、‘尸氣養魔’……小的當時嚇得腿軟,只敢遠遠看了一眼,就跟著跑了,根本不敢細查!”
張松的聲音越來越急促,帶著強烈的后怕:“小的現在回想起來,那向導口中的‘綠眼老魔’和那營地殘留的氣息,跟…跟大人您剛才從林秀娘口中問出的那個邪魔的手段,還有那…那怨魂身上的感覺,簡直…簡直太像了!都是灰霧遮臉,綠眼攝魂,吸人生氣死氣,煉養尸氣!”
他猛地抬起頭,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,看著陸回:“大人!小的敢用這條爛命擔保,這絕非巧合!這林秀娘口中那邪魔,很可能就是…就是傳說中那種專門以活人煉法,抽取生氣、怨氣、死氣來滋養自身邪功的‘尸道魔修’!而且…而且聽林秀娘描述那地窖尸山,此獠絕非初犯,手上人命怕是…怕是數都數不清了!”
張松深吸一口氣,強壓下心中的悸動,語氣變得無比凝重,甚至帶著一絲絕望的意味:“大人,此等魔頭,心狠手辣,行事詭秘,且修為必然深不可測!他費盡心思將林秀娘這等‘上好的陰材’煉成尸兵胚子,埋在此處,定有極深的圖謀!如今大人您…您不但凈化了她的怨氣,還將其魂魄引渡入輪回,這等于徹底毀了他的心血和布局!這…這仇可就結大了!”
他聲音發顫,帶著哭腔:“以那等魔頭的兇殘和睚眥必報的性子,他…他絕不會善罷甘休啊!他或許暫時忌憚大人您的神威莫測,不敢直接現身,但…但他必定會潛伏在暗處,像最陰毒的毒蛇,伺機報復!他報復的目標…目標很可能…就是青牛村,或者…或者就是大人您啊!”
張松說完,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,整個人都佝僂了下去,臉色慘白如紙。
他提供的情報雖然零碎,卻將那個只存在于林秀娘痛苦回憶和只言片語中的“綠眼灰霧”邪魔,勾勒得更加清晰、更加恐怖,并直指一個殘酷的現實——麻煩,遠未結束!一場來自暗處、手段殘忍的報復,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,隨時可能落下。
堂屋內一片死寂,只有張松粗重的喘息聲,夕陽的最后一點余暉徹底消失,黑暗籠罩下來,陸回的身影在昏暗中顯得愈發深沉莫測。
“情況我已經了解了,張兄還有什么補充的嗎?”
陸回卻是一笑,獲得了輪回珠認可的他,現在并不害怕那魔頭前來報復!
輪回珠天生對一切鬼魂有壓制作用,而那還未練成的尸兵不過堪堪達到煉氣二層的水準,想來那邪魔也不過煉氣七八層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