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松也立刻上前一步,對著老村長拱手,聲音洪亮地自報家門:“貧道白鶴觀張松,見過老村長。”
氣氛一時有些凝滯。
老村長抓著陸回袖子的手僵在那里,渾濁的眼睛在王狗的解釋和張松的自報家門間來回轉動,老臉上滿是尷尬和困惑。
他看看陸回那身實在不像“高人”的破舊道袍,又看看張松那身漿洗得發白卻更顯“專業”的青衫道袍、腰間木劍,最后目光落在了那條油光水滑、蹲坐在張松腳邊吐著舌頭的健碩黑狗身上——這狗,怎么看都像是仙家靈獸的標配啊!
“哎喲!瞧我這老眼昏花的!張仙師,陸仙師,對不住,對不住!”
老村長連忙松開手,對著兩人連連作揖,臉上堆滿歉意,“二位仙師遠道而來,都是為了我們青牛村除害,都是我們村的貴客!快,快請屋里坐,粗茶淡飯已經備好,給二位仙師接風洗塵!”
張松拱手回禮,臉上笑容依舊:“村長客氣了,些許小事,何足掛齒。”他表現得很大度,完全不介意方才的錯認。
陸回也擺擺手,語氣平和:“無妨,老村長請。”
一行人被簇擁著來到村長家,堂屋里擺著一張擦得發亮的八仙桌,上面放著幾樣山野時蔬、一盆燉的香氣四溢的野菌山雞,還有一壺自釀的米酒,雖不算豐盛,但在這山村已屬難得的待客之禮。
眾人落座。老村長親自為陸回和張松斟上米酒。
“二位仙師,請先用些粗食,墊墊肚子。這鬧鬼的事兒,說來話長,也著實讓人頭疼……”老村長嘆了口氣,愁容滿面。
張松端起酒杯,姿態優雅地抿了一口,率先開口,語氣帶著一種悲天憫人的感慨:
“村長不必憂心,貧道一路行來,觀貴村風水,背山面水,本是藏風聚氣之所,理當安寧祥和。然則……”
他話鋒一轉,眉頭微蹙,手指習慣性地捋了捋長須,“村口那株老槐,年深日久,枝繁葉茂,蔭蔽過重,久聚陰寒之氣不散,恐是那邪祟滋生的根源之一,貧道本已備好法壇符箓,欲待吉時開壇,以純陽正氣滌蕩陰霾,驅邪縛魅,還貴村清平。”
然而,張松話音未落,卻突然轉向陸回,臉上堆起一種近乎謙卑的、帶著“恍然大悟”般的敬重笑容,話鋒陡然一轉:
“然則!方才得聞陸道兄乃是代天巡狩、執掌生死輪轉的冥府正使!小道這點微末驅邪手段,在道兄面前,豈非班門弄斧,貽笑大方?”
他放下酒杯,對著陸回鄭重地拱了拱手,姿態放得極低,“常言道,術業有專攻,這引渡亡魂、化解怨戾、溝通幽冥之事,普天之下,還有何人能比陸道兄更為精專?此間之事,由道兄親自出手,方是正本清源、功德無量之舉!貧道愿附驥尾,為道兄打打下手,搖旗吶喊,以盡綿薄之力,也正好向道兄討教一二這幽冥輪回的玄妙之理。”
他這番話說得極其漂亮,既抬高了陸回的身份,又點明了自己“讓賢”的理由,還表達了“學習”的謙遜姿態,最后更是把陸回出手說成是“正本清源、功德無量”,一下子把陸回架到了非出手不可的高位。同時,又巧妙地把自己定位成了“助手”,既保全了顏面,又避免了在未知真假的“冥使”面前硬碰硬的風險。
老江湖的圓滑與審時度勢,在此時展現得淋漓盡致。
張松說完,帶著無比“誠懇”和“期待”的目光看向陸回,仿佛在等待高人指點迷津:“陸道兄,您說……是不是這個理兒?”
老村長和幾位村老被張松這突如其來的“讓賢”和一番滴水不漏的說辭弄得有些懵,目光齊刷刷地轉向陸回,帶著驚疑和更深的敬畏:“不知……陸仙師對此,有何高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