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朝堂傾軋,黨爭酷烈,受摯友所托,才隱于這清河縣柳家,名為教書育人,實為暫避風頭,靜待時局之變。
身為曾經的禮部高官,沈春芳比任何人都清楚一首開蒙經典的價值。
眼前這首《勸學》,雖文位品級不高,堪堪只到“出縣”級別。
可它對蒙童的教化效果,卻是其他更高品級的詩作難以相比的。
尤其是那句“萬般皆下品,惟有讀書高”,簡直就是一劑猛藥,足以在任何一個孩童心中,種下一顆讀書種子。
面對夫子灼熱的目光,盧璘只是微微垂首。
“學生僥幸所得?!?/p>
僥幸所得?
沈春芳的眉頭瞬間皺起,下意識地便生出懷疑。
“六歲能作詩?”
一個六歲的稚童,哪怕天資再高,也絕無可能作出這等直指人心的傳世之作。
可就在他心生懷疑的時候,眼角的余光,卻瞥見了堂下那些孩童的異樣。
之前還昏昏欲睡,東倒西歪的孩童們,此刻一個個都坐得筆直。
之前那個說讀書是為了吃飯的孩童,此刻雙拳緊握,滿臉通紅。
那個嚷嚷著要娶小妾的小胖墩,眼神里有光。
其他孩童也差不多,臉上褪去了茫然與不耐。
眼神混雜著向往渴望。
仿佛有一團火,在他們小小的胸膛里,被驟然點燃。
沈春芳瞬間就反應過來了。
沒有才氣都能影響環境,只有一種情況。
那便是詩詞的開創者,在第一次吟誦之時,即便不動用絲毫才氣,其言語本身,便蘊含著天地至理,能夠引動周遭環境,直入聽者之心。
這種共鳴,唯有原作者,方能做到。
不是僥幸所得。
是他……親手所創。
這個念頭,在沈春芳的腦海中轟然炸響。
他看著盧璘那張稚嫩的臉,心中掀起的驚駭,不亞于當初在朝堂之上,直面圣怒之時。
前朝有神童七歲能詠鵝,便被譽為天縱之才。
可今日,他親眼見證了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