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還能怎么說。有人覺得咱們是胡鬧,丟人丟到國外去了。也有人覺得,這事兒干得提氣,是給咱中國人長臉。”李麻子壓低了聲音,“反正,上頭為這事兒,也掰扯不清。我估計,很快就得有人來找咱們了。”
果然,李麻子的話,一語成讖。
第二天上午,一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,就停在了靜心齋的門口。
車上下來三個人,為首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,戴著黑框眼鏡,神情嚴肅的中年男人。
他穿著一身筆挺的中山裝,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,渾身上下,都透著一股濃濃的干部氣息。
“請問,葉凡同志是哪位?”中年男人一開口,就是標準的官腔。
李麻子趕緊迎了上去,點頭哈腰:“我是我是……不對,我們葉哥在里面,您是?”
“輕工業部,王建國。”王建國推了推眼鏡,目光在院子里掃了一圈,當他看到那巨大的繡架和上面初具雛形的鳳凰時,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。
葉凡從書房里走了出來,不卑不亢地伸出手:“王主任,你好。”
王建國象征性地和他握了握手,便直入主題:“葉凡同志,你那封寫給法國人的信,我們看到了。”
他的語氣,聽不出是褒是貶。
“這件事情,在國際上,造成了不小的影響。我們今天來,是想了解一下具體情況。”王建國說著,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幅繡品上,“這就是你們準備,送去巴黎的作品?”
“是。”葉凡言簡意賅。
王建國走到繡架前,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。
他雖然不懂刺繡,但身為輕工業部的領導,基本的審美還是有的。
只一眼,他就被那鳳凰身上,流動的光彩和逼人的氣韻,給鎮住了。
他看到趙德芳正戴著老花鏡,用一根細得幾乎看不見的針,在為鳳凰的翅膀,繡上一抹漸變的金色。
老人的動作,專注而沉穩,仿佛周圍的一切,都與他無關。
“這位是……”王建國問道。
“‘雪’字號首席宗師,趙德芳師傅。”葉凡介紹道。
王建國點點頭,沉吟了片刻,才轉過身,看著葉凡,語氣嚴肅地說道:“葉凡同志,你的愛國熱情,我們是肯定的。但是,用這種方式處理問題,是不是有些……草率了?”
他頓了頓,加重了語氣:“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,也不是‘雪’字號一個品牌的事情。這關系到我們國家的形象。萬一……我是說萬一,這件作品,沒有得到對方的認可,那我們……”
他沒有把話說完,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。
到時候,丟的,是整個國家的臉。
這個責任,誰來負?
葉凡笑了。
他沒有直接回答王建國的問題,而是反問道:“王主任,您覺得,我們國家的形象,是什么?”
王建國一愣,顯然沒想到葉凡會這么問。
“是友好的,是謙遜的,是和平的。”他下意識地回答道。
“對,但也不全對。”葉凡搖了搖頭,“我們的形象,還應該是自信的,是強大的,是‘朋友來了有好酒,豺狼來了有獵槍’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