侍立一旁的南雁執壺添茶,答道,“公主方才不是說了?君子不立危墻之下?!彼龑⒉铚⑷氡K中,水聲泠泠,“若叫杜公子知曉,難保不會疑心公主這般處置,是為遮掩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?或是擔心他四處宣揚,污了侯府名聲來堵他的嘴?”
時安柔檀口微張,盞中茶面映出她驚愕的眉眼,“是,是這樣嗎?”
她訝異的倒非此事本身,而是素來憨直的南雁,何時竟有這般玲瓏心思?
到底是公主身邊養人啊,一個個養得比猴兒還精。到頭來,就她一個人最蠢笨。
待南雁將地上的話本子盡數拾起放置案幾上退下后,時安夏才微微頷首,“正是此理。其實杜徽這個人并非不識好賴,在他知兇徒均已伏法后,原本已打消了復仇的念頭。又得知我處置時云興的種種手段,便不再把氣撒在旁人身上。想必是這本書……”
她從一摞話本子里挑出了《第一鳳女》,“他當真了,覺得我逆天改命,卻獨獨不救他娘子,所以重燃了復仇之心。你瞧,任何一丁點的傳聞就能使一樁舊事死灰復燃?!?/p>
時安柔想起剛才杜徽朝著時安夏喊的那幾句,“你重生了,可為何就不肯救救我可憐的娘子?”
便知時安夏的推斷必然是正確的。因為杜徽出現在她生活里,正是在這話本子問世后不久。
時安夏又道,“而你,是時云興的親妹妹,又是他唯一能拿捏得住的人?!?/p>
他復仇不找你找誰?只要你嫁給了他,他把你弄殘弄死都是好的。怕的是,他娘子遭遇了什么,他便要十倍百倍還之你身。
時安柔也想到了這點,倒抽一口涼氣,雙手合十顫巍巍,“還好還好,惠正皇太后保佑我,大吉大利!”
時安夏:“……”
時安柔驚覺過來,滿臉堆笑,“嘿嘿,夏兒莫怪,我習慣了?!?/p>
時安夏伸手戳了一指她腦門,“行事前,多動動腦子?!?/p>
“我動了呀!”時安柔一臉討好,“我的腦子告訴我,行事前先找夏兒你商量?!?/p>
時安夏想了想,不放心,叮囑她,“還有,千萬不要把咱倆的秘密往外說,人心難測?!?/p>
“知道知道,我心里有……數?!睍r安柔忽然想起當年探訪黃醒月時說過的話,就還有點心虛。
時安夏一瞅她那樣兒,哪還有不明白的,“你跟誰扯閑來著?”
“我沒扯閑,”時安柔低著頭,聲音嗡嗡的,“就是這書剛刊印上市那會子,我得知星月術士就是黃大人時,一時腦子發熱上門去問他跟咱們是不是一樣的人……”
時安夏只覺一口氣堵在胸口,“他怎么說?”
“他……他……”時安柔有點慌,“他‘嗯’了一聲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我怕他亂說話,就專門叮囑他‘惠正皇太后是有大功德的人,還望黃大人謹言慎行,別給她招致禍端?!睍r安柔的聲音越來越細。
時安夏真是被氣到了。這到底是個什么品種的蠢東西??!打不得,罵不得,還得照顧著她那點小小的自尊心。
半晌,長嘆一聲,“意思是我還得夸你幾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