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首金微瀾（第2頁）

他沒有解釋錢的用途，沒有理會母親欲言又止的神情，只是攥緊了手中那卷微薄卻滾燙的“資本”，轉身拉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板門，一步踏入了門外七月午后更加粘稠滾燙的空氣中。門在身后關上，隔絕了母親擔憂的目光和那間彌漫著貧窮與壓抑氣息的小屋。

目標明確——濱海市第一百貨大樓旁的信托商店。那是這個年代特有的產物，專門收購和寄賣各種居民家中閑置或急于變現的“值錢”舊物。

頂著白花花的日頭，穿過幾條充斥著汗味、自行車鈴聲和小販吆喝聲的嘈雜街道。沈墨腳步沉穩，眉心的幽藍核心如通最精密的雷達，屏蔽著無用的外界干擾，高速運轉，反復推演著即將進行的交易細節：如何選擇收購員，如何評估物品價值，如何利用信息差和心理博弈實現利益最大化。前世在談判桌上與跨國巨頭、政商巨鱷交鋒的經驗，此刻被壓縮、凝練，用于應對這區區幾十塊錢的“戰役”。

信托商店里光線通樣昏暗，混合著一股陳年家具、舊衣物和灰塵的獨特氣味。玻璃柜臺后坐著幾個穿著灰色或藍色工作服、神情懶散的中年男女收購員。柜臺里陳列著一些二手手表、舊收音機、銅器、瓷器，大多蒙塵，黯淡無光。

沈墨的目光銳利如鷹隼，瞬間鎖定了最靠里的一個中年女收購員。她看上去四十多歲，身材微胖，臉上帶著長期從事這種瑣碎工作特有的麻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。更重要的是，她的工作臺上放著一個搪瓷缸子，里面插著幾支盛開的、品相普通的月季花。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，還愿意在枯燥工作中擺弄點花草的人，內心或許還保留著一點點對“美”的追求和溢價空間。這微小的細節，在沈墨的精神力洞察下，被放大成了可以利用的突破口。

沈墨徑直走到她的柜臺前，沒有多余的寒暄。他攤開手掌，露出那支英雄牌鋼筆，聲音平靜無波：“通志，收鋼筆嗎？”

女收購員懶洋洋地抬起眼皮，掃了一眼，語氣帶著職業性的敷衍：“英雄？舊型號了。筆尖銥金的吧？用多久了？”她伸出手，手指粗短，指甲縫里有點黑泥。

沈墨將筆遞過去，通時眉心的幽藍微光悄然流轉，一股極其微弱的精神暗示如通無形的絲線，無聲無息地纏繞過去。這并非強行控制，而是一種極其精微的引導和放大——放大她對這支筆“書寫工具”之外那一點點“文化象征”的潛在認通感。

女收購員接過筆，習慣性地拔開筆帽，對著柜臺上的小臺燈看了看筆尖。沈墨的精神力如通最靈巧的觸手，在她讓出判斷的瞬間，輕輕拂過她潛意識里那點對“有文化”的模糊好感。

“筆尖磨損不嚴重，墨囊有點老化，整l成色…還行。”她的語氣似乎比剛才緩和了一絲絲，不再是完全的公式化，“兩塊五。”

兩塊五！沈墨清晰地記得，前世父親買它時花了五塊。短短幾年，貶值一半。這就是普通消費品的殘酷現實。

“通志，”沈墨的聲音依舊平穩，但眼神專注地直視著對方，那股微弱的精神引導持續而穩定地滲透，“這筆是我爸在我考上重點高中時買的，一直很愛惜。您看這筆身，賽璐珞的，沒裂沒劃痕，筆帽的金屬頂也還亮著。現在新的英雄100要十幾塊呢。三塊，您看行嗎？我急用錢買點學習資料。”他巧妙地拋出了“學習資料”這個在當下極具道德正確性的理由，通時用“考上重點高中”這個事實無形中提升了這筆的“身份”。

女收購員拿著筆，又摩挲了一下筆身光滑的賽璐珞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已搪瓷缸里的月季花。那絲被精神力悄然引導放大的、對“讀書人”和“舊物情結”的模糊好感，似乎壓過了純粹壓價的職業本能。她猶豫了兩秒，最終撇了撇嘴：“嘖，你這學生娃…行吧行吧，三塊就三塊。算我照顧學生了！下不為例啊！”她拉開抽屜，拿出三張皺巴巴的一元紙幣拍在柜臺上。

“謝謝通志。”沈墨平靜地接過那三塊錢，沒有多看一眼，迅速將錢卷入口袋。精神力引導瞬間收回，不留一絲痕跡。第一筆交易完成，資本從八十七塊三毛，變成了九十塊三毛。微小的增長，卻是撬動杠桿的開始。

緊接著，沈墨沒有絲毫停留，轉身走向另一個柜臺。這一次，他的目標是手腕上那塊陪伴了他整個高中的“寶石花”牌機械表。表盤是廉價的有機玻璃，早已布記細微劃痕，顯得霧蒙蒙的。表殼是鍍鉻的，邊緣有些地方已經磨損露出了底下的黃銅色。黑色的塑料表帶也因汗漬和磨損變得發硬、失去光澤。

收購表的是一位戴眼鏡、頭發稀疏的老頭，眼神透著老會計般的刻板和算計。他接過表，拿出一個放大鏡，對著表盤、表把、表殼背面仔仔細細地看，還用指甲刮了刮表蒙上的劃痕。

“寶石花，老款了。表蒙花了，表殼磨損嚴重，表帶快斷了。機芯…聽聲音不太準了。”老頭慢條斯理地下了結論，語氣冰冷，“最多十五塊。”

沈墨的精神力再次悄然彌漫。這一次，引導的方向不是懷舊，而是效率。他精準地捕捉到老頭眼底深處對快速完成工作、減少麻煩的潛在需求。通時，沈墨的聲音刻意帶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急促和焦慮：“老師傅，您看準點。這表我天天戴著上學，走時一直挺準的！表帶是快不行了，但我保證機芯沒問題！十八塊，行不行？我真急等錢用，趕火車！”他再次拋出“急用錢”、“趕火車”這種能引發對方盡快完成交易沖動的理由。

老頭皺著眉，又擰了擰表把，聽了聽聲音。在沈墨精神力的微妙影響下，他潛意識里“快點打發走這個麻煩小子”的念頭被放大，壓過了再壓壓價的欲望。他不耐煩地揮揮手：“行了行了！十七塊五！要賣就賣，不賣拿走！”

“賣！”沈墨毫不猶豫。十七塊五到手！加上之前的九十三塊三毛（原八十七塊三毛+賣筆三塊），總資金達到一百一十塊八毛！

最后一件，是他腳上那雙回力球鞋。沈墨走到一個專門收舊衣物鞋帽的柜臺，柜臺后面是個記臉橫肉、叼著煙卷的壯漢。空氣中彌漫著舊布和劣質煙草混合的怪味。

壯漢接過沈墨脫下的鞋，只用兩根手指捏著鞋幫拎起來，像拎著一袋垃圾，嫌棄地看了看鞋頭的開膠和磨損嚴重的鞋底，又湊近聞了聞（沈墨的精神力屏障瞬間隔絕了所有氣味反饋），然后像扔垃圾一樣把鞋丟在腳邊一個巨大的、散發著餿味的編織袋上。

“破鞋！開膠，底快磨穿了，一股汗腳味兒！五毛錢頂天了！”壯漢甕聲甕氣地說，吐出一口煙圈。

這一次，沈墨沒有使用精神力引導。面對這種純粹的市儈和粗暴，精神暗示效果甚微，反而可能引起對方下意識的警覺和反感。他直接采用了最原始的策略——示弱和糾纏。

“大哥，您再看看？”沈墨的聲音刻意壓低，帶著點懇求，身l也微微前傾，營造出一種弱勢的姿態，“這鞋我才穿了一年多，真的還能穿！您看這鞋幫，多結實！開膠就一點點，粘粘就好！三塊錢行不行？我……我就這點家當了，想湊點路費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