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若涵很自然地起身,走到他身邊,為他研墨。
墨香清淡,在房間里彌漫開來。
顧君澤沒有在信上多寫一個字,只是將那份名單謄抄了一遍,字跡卻比原先的更多了幾分鐵畫銀鉤的殺伐之氣。
他將抄好的名單卷成細細一卷,塞進竹筒里,用蠟封好了口。
做完這一切,他走到窗邊,發出了一聲極輕的鳥鳴。
片刻后,一只灰撲撲的信鴿不知從客棧哪個角落里飛了出來,輕巧地落在了窗欞上,歪著頭,用黑豆般的小眼睛看著顧君澤。
楚若涵看著這一幕,忍不住調侃道:“你這出門,準備得還真是齊全,連信鴿都隨身帶著。”
顧君澤將竹筒綁在信鴿腿上,動作熟練又輕柔。
“有備無患。”他頭也不回地答道。
他撫了撫信鴿的羽毛,像是下達了無聲的命令。
楚若涵走到他身邊,與他并肩而立。
“你說,京城里那些人,現在是不是覺得你我游山玩水,已經忘了朝堂上的風雨?”
“最好如此。”顧君澤的聲音很輕,“獅子睡著了,狐貍才敢出洞。”
他松開手。
那只信鴿振翅而起,在煙霞鎮的上空盤旋了一圈,隨即認準了北方的方位,化作一個小小的黑點,消失在天際。
兩人靜靜地看著信鴿消失的方向,誰也沒有說話。
良久,楚若涵才收回目光,側頭看著身邊的男人,他臉上的線條在晨光中顯得柔和了些許。
“好了,磨刀石送出去了。”她輕輕一笑,“我們這位甩手掌柜,接下來要去哪兒?”
顧君澤轉過身,握住她的手,眼底的冷冽盡數散去,只剩下滿滿的溫柔。
“去你想去的地方。”
京城,顧府。
顧律站在書房的窗前,看著院中那棵柳樹,已經站了快一個時辰。
自叔父和嬸娘離京之后,整個鎮國公府都安靜了下來。
可朝堂,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喧囂。
那些以往在叔父面前噤若寒蟬的官員,如今像是找到了宣泄口,明里暗里,給了他無數的絆子。
彈劾他年少氣盛,行事操之過急的折子,幾乎每日都會出現在圣上的御案上。
他推行的新政,在各個部門都受到了軟性的抵制,推三阻四,陽奉陰違,讓他舉步維艱。
顧律知道,這是叔父留給他的考驗。
他不在,他就是鎮國公府在朝堂上的臉面,也是所有想撼動鎮國公府的勢力,首要的攻擊目標。
他不能退,也退不得。
就在這時,一陣翅膀撲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