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只是什么?”
向榆垂著眼簾,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不安的陰影。
那聲音沉得如同壓在烏云里的悶雷,每個(gè)字都沉沉砸在向榆的心上。
空氣凝滯得令人窒息。
向榆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(shí),眼底只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疲憊和認(rèn)命。
她深吸一口氣,語氣平靜了些,“陛下,您是九五之尊,當(dāng)然可以呼風(fēng)喚雨,為所欲為。可是奴婢……渺小如滄海一粟,沒有顯赫的背景倚仗,更沒有退路可逃。在這深宮里,每走一步都懸在刀尖之上,稍有不慎,踏錯(cuò)一步……”
她頓了頓,聲音里滲入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那是來自骨髓深處的寒意,“便會(huì)變成眾矢之的,死無葬身之地。”
她終于抬起一點(diǎn)視線,直直對(duì)上蕭徹那雙因醉酒和暴怒而猩紅的眼睛,“陛下,奴婢……只是想活著而已。”
這輕飄飄的一句話,卻像一盆兜頭澆下的冰水,瞬間澆熄了蕭徹眼中熾烈的怒火。
他高大的身軀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,方才因酒精而燃燒的暴戾和占有欲,如同被戳破的氣球,迅速消散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怔忡的茫然,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預(yù)料到的狼狽。
那雙布滿血絲的深邃眼眸里,翻涌起晦暗不明的光。
他盯著向榆蒼白如紙的臉頰,看了許久。
終于,他喉結(jié)滾動(dòng)了一下,緊抿的薄唇微啟,聲音褪去了方才的狂暴,只剩下一片沉沉的疲憊,“你先出去。”
向榆的心依舊懸在嗓子眼,不敢有絲毫松懈。
她小心抬起眼簾,飛快地覷了一眼皇帝的表情。
那張俊美卻冷硬的臉上,此刻竟找不到一絲掌控一切的傲慢,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倦怠。
甚至……一絲灰敗?
向榆不敢再看,依言撐著冰冷堅(jiān)硬的地面,忍著膝蓋酸麻的鈍痛,極其緩慢地站起身。
蕭徹的目光掠過她微微顫抖的身體,最終落回自己沾著血跡的手指上。
他沒有再看她,只是沉默地轉(zhuǎn)過身,步履有些微的虛浮,重新走向那張象征無上權(quán)力的御案。
他拿起案上那只九龍白玉酒杯,也不管里面是否還有殘余的酒液,徑直提起沉重的酒壺,將辛辣的液體滿滿注入杯中,然后仰頭,一飲而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