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會天色暗了下去,素心已經在一旁鋪床。
秦招月坐在桌前,面前堆著一摞賬本,她正抱著一副算盤,對著賬本上一條一條扣算過去。
聽見腳步聲也不驚訝,甚而連頭都未抬,仍舊算著手里的賬本。
顧行舟好奇地翻閱了兩頁,有些疑惑地問道:“這不是家里田莊鋪子的賬目嗎,怎么今日拿到家里算上了?”
秦招月隨口回道:“之前賬太亂,我嫁妝的田鋪都跟原本顧家的混在一處,理不清楚,干脆今兒個重新清點一些,正好也能分個賬。”
顧行舟一邊拖過椅子坐下,一邊笑著道:“分什么賬啊?都是一家人,算來算去不都是一起用的嗎,何必麻煩?!”
秦招月扣算珠的動作一頓,下意識瞥了顧行舟一眼,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算賬。
“還是算清楚一些好,我這人愛較真,看不得亂賬。”
顧行舟總覺得她話說得奇怪,卻聽不出言外之意,只當是今日這一出出鬧得她心里不痛快。
笑著開口道:“行了,知道你今日不痛快了,我今日不去書房了,宿在這陪陪你。”
秦招月沒回答,倒是顧行舟自顧自地伸個懶腰,張口招呼道。
“素心,燒幾桶水來,這幾日我累得緊,正好好好沐浴放松一下。”
又看向秦招月,“對了,去塞外的時候,一直惦念你做的杏仁露,好久沒吃了,正好今日有空,你做些來,我陪你吃點。”
他一口氣吩咐了一堆,然而半晌過去,眼前人半點動靜沒有,素心也站在不遠處,看著秦招月的臉色,一時間不敢動作。
顧行舟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不對勁。
大抵在生下顧言不久之后,他便不再跟秦招月同房了。
此事說來倒是有些難堪,秦招月自然是萬里挑一的美人,生了孩子也不減半點美貌,反倒是增添了不少韻味。
只是,再如何,那也是生育過的女子,盡管保養得當,也比不及少女的嬌嫩。
再說秦招月為了生育顧言,吃了大苦頭,其中一樁,便是她原本白嫩細膩的皮膚,生出了一層盤根錯雜的紋路。
盡管顧行舟無數次告誡自己,這是因為秦招月為了他生兒育女才留下的痕跡,但他心中卻始終過不去這道坎。
醉酒時,實在忍不住同至交好友抱怨,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不是人。
沒想到好友拍了拍他的背,安慰道:“夫為妻綱,妻子要做的就是伺候好丈夫,不光是生活還是房事,都得叫丈夫滿意,如今是她保養不當,容貌受損,合該是她這個做妻子的失職!”
顧行舟彼時也覺得好友說得不對,不痛不癢地駁斥了幾句。
但這個念頭就像是被下了藥的野草,在他心中瘋漲,導致他不由自主地疏遠秦招月,甚至慢慢再也不來他的院子。
時間長了,秦招月也能察覺出他這種變化,因而偶爾顧行舟來一趟,她總是極為殷切。
不管是提前燒好的熱水,還是準備好的各色糕點美食,甚而連穿著打扮都會依著顧行舟的喜好,帶著些小心的討好。
而不是像今日這般,面上未見半點喜意不說,行動上更是半天不見動作。
等了半晌,顧行舟心中愈發不自在,臉色一寸一寸沉下來,正預備發作的時候,秦招月先一步開口。
“主君對不住,想來你也清楚,我近來身子不爽利,怕是伺候不了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