瓜子這東西,只要捧在手心里,就沒人能閉得上嘴。婦人們立刻圍著凌初坐下,七嘴八舌地說起來。
凌初仔細聽著,甚至不用刻意把話頭往老四媳婦身上引,大家就主動說了出來。
她越聽,面上的感傷就越難作假,直到時機差不多了,她才打住婦人們明顯還沒說夠的興致,將十幾條臘肉分給她們。
“嬸子們都是為了安慰我才誤了做晚飯的時辰,萬一你們家男人怪罪就不好了。這些肉就當(dāng)我的賠禮了。”
“哎喲這可不能收。”婦人們推拒著,目光卻舍不得從肉上移開,凌初索性將臘肉強行塞到他們手上。
“我家大人不會在意這些的,反正他還在在這兒待很久。畢竟除了那柳三娘,還有村長家媳婦兒跟那老田家的,他總得查出點什么才甘心。我就怕……等不到被他放走的那一天。”
眼見著凌初又要哭,婦人們趕緊拉住她,其中一個年輕些的眼珠子提溜直轉(zhuǎn),猶豫半晌終于開了口。
“其實……老田家那個,我還真知道點東西。”
山里日落得快,當(dāng)最后一縷光線翻下山頭時,天幕就只剩下沉沉靛藍。
凌初回來的時候,辛和鈺已經(jīng)用完膳,見她神色委頓,不由打趣道:“沒問出東西?罷了,本官原本也指望你。”
村長兒媳剛洗完碗,擦著手走出來,“娘子還沒吃飯吧?灶上留了你的。”
凌初定定看著她,張口想說些什么,最后卻只搖了搖頭。
“不餓……”
村長兒媳見她心情不好,點點頭一聲不吭地走了。凌初站在原地躊躇良久,到辛和鈺的房前問:“大人,張柳氏供出張百田對柳三娘施暴,也算有點功勞,大人打算——”
“你不會想讓本官作主,命他們和離吧?”
辛和鈺打斷凌初的話,涼薄譏笑掛在嘴邊,“鄉(xiāng)野布衣的家事,也敢勞動本官?”
凌初咽了口唾沫,低頭絞著袖口,“可她原本不肯說的,是見大人您仁厚救下了我,她才說了實話,也讓您少走了很多彎路不是?允她和離不過是大人一句話——”
“你在逼迫本官?”辛和鈺一句話就讓凌初徹底張不開嘴。見她如喪考妣的模樣,又覺得自己說話太重,“你只是說了自己的事,又沒承諾她什么。本官若命他們和離,張柳氏一個告夫的下堂妻,哪家好人會娶?你敢說她另嫁他人就不會挨打?”
凌初無話可說,也不敢怪辛和鈺,畢竟當(dāng)時他確實一句話都沒說。那等他們走了,張柳氏還有命活嗎?
難怪辛和鈺不準她擅作主張,因為她夸下的海口,辛和鈺沒道理為她允諾,可別人會信她啊。
是她自以為是,害了張柳氏……
“大人教訓(xùn)的是,民女告退。”
辛和鈺看著她轉(zhuǎn)身離開,一回到東屋就閉門不出,腦中忽而又炸響雷雨的喧囂。
他閉上眼,沉悶地呼出一口氣。
原來那個時候,他就是這樣的表情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