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初縮了縮脖子,雖然聽得出他現在心情不錯,但這狗官向來陰晴不定,以后還是小心點吧。
這時,門外侍從稟報:“大人,村長家兒媳求問您可要飲些芫荽湯驅寒?”
“嘖,不是才喝過姜湯?”辛和鈺又啜了口茶,蓋住口中經久不散的辛辣味,“去告訴她,本官無礙,讓她不用準備那些了。”
侍從領命退下,凌初瞥見門外候著的村長兒媳,思緒一下子飄得有些遠,差點沒聽到辛和鈺的吩咐。
“本官允你帶些人去洞邊看看,讓桑青也一起。”
“這事兒民女就不好摻和了。”凌初福身道:“萬一旁人沒發現青苔,正好民女瞧見,又想為徐瞎子遮掩,這可就說不清了。”
辛和鈺眼微瞇。她前腳還說不敢擅自做主,后腳還不是又主意得很?不過她說得也有禮,還是讓桑青盯著更為可靠,謹慎起見,甚至讓他換了新的靴子。
從辛和鈺的房里退下后,凌初找了一圈才在牛棚里找到村長兒媳,她瘦小的個子還沒有草叉高,挑了幾叉子后就捂著腰痛苦皺眉。
“大姐,你快歇下。”凌初扶她坐在草垛上,“你這成天忙里忙外的,身體哪受得住?這些活兒我幫你。”
她剛拿起草叉就被村長兒媳拉住,“你是貴客,不敢讓你做事的。”
“什么貴客?我不過是被辛大人強行帶來的奴婢。”
凌初輕嘆一聲,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傷疤,村長兒媳見了心疼不已,“哎喲,你這是……”
“都是以前受的。”凌初苦笑,趁機對村長兒媳觀察一番,至少露在外頭的皮肉傷不見半點傷痕。
她眼珠子一轉,按捺心中好奇,幫忙喂了牛,又跟著村長媳婦去河邊割草。
今年雨水少,河流基本都枯死了,路邊雜草稀疏,了無生機地耷攏著。
凌初自小就沒割過草,笨拙地學著村長兒媳的動作,開始悄摸套話。
“大姐,村長家總共幾個兒子啊?怎么除了你們老大一家,沒見到別人?”
村長兒媳微微嘆息,“老二說是小時候就沒了,老三前幾年服徭役出了事,老四是最小的,媳婦兒丟了以后,他就去外頭做活了。”
“那他多久回來一次?”凌初把捆扎好的草料放進背簍里。村長兒媳搖搖頭,“出去了就沒再回來,我婆婆也念叨過,他應該是怪老兩口沒本事留住他媳婦吧。”
“這怎么能是老兩口的錯呢?”凌初不平,“你這個小叔子也太霸道了。都說爹娘最疼斷腸兒,他平日肯定也是被慣得無法無天。”
村長兒媳手里動作沒停,不知想到了什么,眼中一下子蓄起了淚。凌初趕忙安慰,“我的錯,不該問這個的。你那小叔子不回來也好,誰能喜歡小霸王?”
“也不是……”村長兒媳本想忍下淚意,卻怎么也壓不住。她沒有嚎啕,只是長長地哀嘆一聲。“他們一家……都不愛說話。”
凌初回想起村長家每個人的言行,很快就明白了其中深意,再看村長兒媳鬢邊那幾絲白發和枯槁的面容,其中的苦根本不是眼淚能宣泄的。
有時候,人口中的毒,不是要噴出來才見血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