鐘紫言顯然是個合格的爺爺,小的時候梁羽是怎么養(yǎng)育他的,他現(xiàn)在正在以同樣的方式給兩個孩子溫暖,或許他比梁羽更優(yōu)秀、更會教養(yǎng)這兩個孩子。
血濃于水,這世間的許多情義,親情是能排在第一位的,沒有什么比親情更令人放心,所謂的反目成仇,最后終歸于釋懷和解。
到了半夜,丫頭困意上頭,鐘紫言哄著她入睡后,將鐘守一喚去屋外,寒風(fēng)吹過,這孩子也不覺得冷,只沉默站在那里,等著鐘紫言開口。
鐘紫言負手立在院中,天上漆黑一片,也不知他在觀望什么,二人站了良久,鐘紫言道
“靜修守念,紫序天成。鐘家傳到你這一輩,已然是第八代,祖上自一代開始邦威、安民、成誓、天墨、序?qū)帲瑹o一不是朝堂統(tǒng)官,家風(fēng)以忠義仁禮立事,本想綿延萬年,不曾想到了我這一代已然無以為繼,整族都被屠滅了。
凡人壽命短暫,軀體羸弱,實是難求千萬年的長久安寧,世間蕓蕓眾生,朝代興亡更替,如四時有定,難逃輪回。
而今鐘家只剩下我們?nèi)耍阄壹瓷砭沆`根本命,自該尋求超脫之法,再不能繼續(xù)陷入泥潭,無止境的耗損渺茫靈運?!?/p>
見鐘守一低頭不語,鐘紫言平靜問道“凡俗之中,你可還有心愿未了?”
鐘守一想都不想,脫口而出,“我想讓六哥活!”
他情緒突然變得激動,噗通一聲跪在地上,紅著眼睛道“大爺爺,我知道您和常前輩神通廣大,能不能…能不能幫我救活六哥,只要您救活他,讓我做什么都可以,做什么都可以!求您了!”
鐘紫言目光驚詫,怪不得這孩子剛才的談話中一直黯然神傷,原來還是走不出那件事。
探出溫厚的手掌摸在鐘守一頭上,鐘紫言嘆了口氣“癡兒,蓋天下萬物之萌生,靡不有死,楊傳福天命如是,強求不得。
凡人壽命短暫,我輩自該將精力耗在前路之上,才算沒有辜負死者之意。”
鐘紫言經(jīng)歷的風(fēng)雨比自家這小輩多了去,他深知這世間的很多事難受自身意志掌控,唯有潛心苦修一步步攀登高峰,才有可能掌控命運。
他本是一段寬慰勸說之言,沒想到反而激起了鐘守一的情緒,面色逐漸變得猙獰自責(zé)“既然修真可以求長生,為什么六哥就得死?他是無辜的,該死的是我,我一定要救活他!
大爺爺,我這一生一定要救活他,求您教我復(fù)活之術(shù),上窮碧落下黃泉,我一定要救活他!”
他舉著一瓶內(nèi)里閃爍微弱白光的藍云罐,這是不久前常自在收集的楊傳福僅存的一絲靈魄。
鐘紫言看著這個倔強的孩子,就像是看到了當(dāng)年的自己,他沉吟良久,一道清神靈力注入鐘守一體內(nèi),使得他放緩了情緒,并說道
“好,你即有此執(zhí)念,爺爺便告訴你一條路,最終能否救成,全看你機運!
凡人軀殼和魂魄脆弱,但凡斷了氣息,魂魄必散,除非之中有執(zhí)念深重者,會化作陰物為害世間,凡化鬼邪,必是惡念,你若能在那殘魄之中激出惡念,再去惡修靈,收集諸多天地靈物,或可讓他有修行鬼道的一絲機會……”
這方法幾乎不可能成功,但鐘紫言還是說了出來,因為對照著鐘守一,他在這不長的時間里,突然有了新的感悟。
等勸著那孩子回去休寢后,常自在來到院中,“掌門,您另一位血親呢?”
鐘紫言負立哀嘆“紫玉和其看護人早已化作白骨,死去足有四十余年,鐘家如今就這兩個孩子了。”
常自在也跟著嘆息一聲,又問“您方才怎還騙他呢,那法子不可能實現(xiàn)的?!?/p>
鐘紫言望著屋內(nèi)已經(jīng)睡下的鐘守一,道“此子本性純良正直,我若堵了他這一個希望,將來必會因楊傳福的死暗生心魔,故而將那法子說出來暫定他心神。
此事我亦有深悟,他執(zhí)念深重,對金丹以下的修行之路未必不是好事,非常之人,當(dāng)走非常之道。
去仁義之華,取道德之實,息澆薄之行,歸淳厚之源。何時他能悟透這個道理,何時便能證得金丹之位?!?/p>